他交给伯爵;张纸。伯爵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这就是小姐上星期提款的帐单,老爷。”
伯爵姥过来,凝视着,然后以一种不祥的口气说:“小姐在家吗?”
“我想,她刚刚驾车回来,老爷。”
“叫人去传她来,我有话跟她说。”
“是,老爷。”
又是一阵犹豫,李查逊说:“希望告诉您林敦小姐所做的事没有错,我感到林敦小姐已经找到挥霍金钱的路子了。”
他为自己说出的话感觉尴尬,伯爵安慰他说:“你做得完全正确,李查逊。你晓得我是林敦小姐的监护人,她的支出情形我必须知道。”
“谢谢您,老爷。”
李查逊鞠个躬,离开书房。伯爵皱着眉头,站起来走到窗口。 “柏翠纳搞些什么名堂?”他自问着。
他低头望着手上那张单子,紧抿着嘴唇。
从柏翠纳侵入穆地模家给他抓到那天晚上起,他深信柏翠纳以后做任何事情都会先跟他商量。
他以为自己不但已经得到她的承诺,也获得她的信任。
而今,他生气地告诉自己,相信女人诚实率直的想法真是愚蠢,她们一有机会就欺骗你。 书桌上搁着两封艾索达寄来的信,他还没有开。
最近几天他没有去看艾索达,她托人带信,带字条咒骂他。他知道迟早他会要她面对一个事实:他们之间已经吹了。
不管女人有多漂亮迷人,他跟任何一位在一起都只是时间问题,早晚会厌倦的。
伯爵知道,一旦稀奇的东西变得不稀奇,那就是厌弃的时候了。
艾索达的谈话越来越叫他烦,而她老抱怨他不想跟她结婚,更是听了想打呵欠。
她不是理想的终身伴侣。
他不知道真正想让她冠自己的姓,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是什么类型。
然而他深知,那决不是艾索达这类女人。
他是风流出了名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厌倦,闹得不欢而散!这是艾索达最关心的结局,现在已经在社交界被人议论纷纷了。
“妈的!我怎么会跟她缠在一起?”他自问。
他知道,是她处心积虑地勾引他,诱惑他,就像其他女人一样想抓住他。
现在他关心的不是艾索达的问题,而是柏翠纳。
几分钟后,她以一贯毛躁态度冲进房间。他回过头来看。
着她,眼光深沉阴暗。
“我来迟了,对不起!监护人。”她顽皮地睨着眼睛说,“可是我正在洗澡,我想你大概喜欢看我穿一套比浴巾漂亮一点的衣服来见你吧?”
她自信地向他走过去。她穿着一件浅蓝色长裙,系着天鹅绒饰带,十分迷人。
伯爵背着光,柏翠纳等到接近他时才发现他脸上的表情。
她抬起头惊愕地望着他,久久不能自语。
“怎么了?”
“我以为我可以相信你的诺言。”伯爵以拷问的语气说;“我看我搞错了。”
“诺言?”柏翠纳问道:“你是说……?我一直都在遵守诺言,我保证,我没有作什么值得叫你谴责的事。”
“你还说慌!”伯爵野蛮地说:“好,柏翠纳,告诉你,假如有什么事情叫我憎恶的,那就是说慌。”
“可是我没有说谎!”
“还骗我!”他嚷着。
“我做了什么错事?”柏翠纳问道:“发誓,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你被勒索了?”
她眼里充满惊讶。
“对天发誓,我没有被勒索!我也没有什么把柄叫人来勒索我。”她说。
“那这是什么意思?”伯爵说得好像有什么恶兆似的。
他把手上的那张单子递给柏翠纳。柏翠纳望着。
她读出那个支出数目,脸色泛红起来。 伯爵愤怒地叫嚷着,一边焦燥地踱到暖炉旁,背对着空空的炉口。
“现在,”伯爵说:“我要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翠纳轻轻地叹道:“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但是我以为你……不会了解。”
“是那个男人?他抓到你什么把柄?”
“不是男人。”
“你以为我会相信?”
“是真的。”
“那么你这么多钱拿去干什么了?”
沉默了半晌,柏翠纳说:“那是……我自己的钱。”
“我知道,我有责任监护你,直到你二十一岁。”
“也许我应该先跟你商量,可是……我想你一定会阻止我去做……我自己要做的事。”
“你知道就好!那为什么……”
“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说了嘛。”
“你好好把话说个清楚。”伯爵命令道。
柏翠纳踌躇了一阵子,然后低声地说:“我本来是要先问你怎样帮助那些可怜的女孩子,可是我感到你……一定不会同意……会阻止我。所以我想不要让你知道……给她们一些钱。”
“什么女孩子?”伯爵问。
“街上的女孩子。”
伯爵惊讶地注视着她,然后以一种比较温和的口气说:“开始解释了?我简直不了解你在说什么?”
他在暖炉旁的摇椅上坐下,作一个手势要柏翠纳也找张椅子坐。
她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的边缘,似乎不敢坐下的样子。
她的眼光阴沉焦急,灵敏地望着他,仿佛知道;定会惹他暴怒的。
“事情是这样的——”她说:“有一天早上,奶奶感觉不舒服,我要韩娜陪我上街。”
“我们从百货店出来,看见一个女孩抱着一个很小的婴儿。看起来非常瘦弱,好像有病的样子。她向我要钱,我给了她一点。这个女孩看起来太年轻,我就问她这个婴孩是不是她的。”
柏翠纳很快地瞥了伯爵一眼,仿佛很尴尬的样子,然后很快地把眼光移开。
“她告诉我,”她继续低声说:“她从乡下到伦敦找工作时只有十四岁。以后不知怎么搞的在一个驿站碰到一个男人让她搭便车,……说什么要帮她找工作。”
拍翠纳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他把她带到一个地方,给她杜松子酒喝,……然后…
……然后……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第二天醒来以后就没有再见到他了。”
“这种事常常发生在一些单独进城的女孩子身上。”伯爵冷淡地说。
“她叫依莎……她后来想办法找到工作。她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他们把她解雇了。”
柏翠纳支支吾吾地说:“她说……现在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就是……
卖淫!”
一阵不愉快的沉默。伯爵没有说话,柏翠纳继续说:“等孩子出世以后,她不得不去要饭来维持母女俩的生命。”
“她跟你站在街上谈这些吗?”伯爵问道。
“不是庞得街,是马多嘶街,那里没有那么拥挤。”柏翠纳解释说:“我听了非常难过。我给她所有的现款,第二天我拿了更多钱去,可是已经找不到她了。”
伯爵不安地应了一声,柏翠纳很快地继续说:“那天晚上我睡不着觉,一直在想着那个小妈妈跟婴儿都那么瘦小苍白。”
“这花了你一部份钱。”伯爵追问道:“还有剩下的钱呢?”
“我跟奶奶一起坐车上街时,”柏翠纳回答说:“我看到一些衣衫槛楼的孩子,还有一些女孩化了装,穿着俗艳的服。
装,等待路过的绅土……上前搭讪……”
“你不应该注意这些事。”伯爵严厉地说。
“我怎么能够禁得住,我又不是瞎子。”
一回嘴又想起自己的老脾气,这些日子她收敛多了。也许是为了不使伯爵太生气,她继续以比较温和的口气说:“我读到有关伦敦女人和少女情况的报导,她们……或;者阻街卖淫,或者……被老板当作奴隶一样剥削!”
“你不该读那种文章。”伯爵说:“你是在那里看到的?”
拍翠纳没有回答,他坚持问道:“我在问你话!你是从那里读到那些东西的?”
“在你订的报纸和杂志。”
“那些不是给你看的。”
“我想我应当了解一下伦敦的现况。”拍翠纳说:“不只是“政风”记载这些事,众议院的演说也都在讨论这些事。”
伯爵很清楚,他们常常辩论许多《调查委员会》对实际情况调查的“发现”。
少数清廉的警察也提供了证据。国会议员曾经被这些事实弄得十分震惊。
可是伯爵和许多朋友们讨论这些问题时,没有一个他认识的女人表示过丝毫的兴趣。
所以他对柏翠纳说出这些事十分惊讶。可是他只是大声地说:“我只要知道你还给什么人钱?”
“我怕你会生气。”柏翠纳答道:“碰到依莎以后有一天晚上,我曾经走到碧佳斗里去……想要看看那里是什么情形。”
“啊?你走到碧—佳—斗—里?”伯爵发怒了:“你一个人?”
“不,不是一个人。”柏翠纳答道:“我不会那么笨,我把车子停在庞德街的尽头,然后叫吉姆跟我一起去。”
“吉姆有什么权利陪你去。”伯爵震怒地嚷着。
“这不能怪吉姆,”柏翠纳连忙说:“我强迫他去。我说假如他不愿陪我去,我就自个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