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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有一天他会找到幸福!”安妮妲充满希望地想着。

  她想到雨果望着凯柔时的眼色,想着他宣布要娶凯柔为妻的声音。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就好象来自心底深处,集结了他所有的感情。

  而她在雨果身上所见到的,同样也在依凡的身上见到。

  他和雪伦一定在第一次相见时,便深爱上了对方。

  那种安妮妲告诉克洛赫德伯爵说“只有在小说上才会出现的爱情”,的确发生在雪伦和依凡伯爵身上了!爱芙琳说得对!她说:他们将来一定会成功,因为他们深深地相爱。

  “看来,”安妮妲想着、想着,竟说出声来,“那就是一个人所最渴望的了!一份爱情——能让女人充满光辉,能让男人充满热情,甚至在话语里流露出心声。”

  “总有一天,”她继续说,就好象在对自己讲故事似的,“一个叫做约瑟的小男孩,在那么多爱被剥夺之后,再度找回了它。”

  那份爱定会改变他,她又回到沉思,那样子他便不会和这个世界及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作对了,也不会硬要人们把他想成自私、自大的狠心人,更不会害怕自己与生俱来的信慈天性。

  惟有爱,那份他很小便失去的爱,能使他脱离这种自苦的景况。

  然后,她又想起了他眼见爱犬被射杀的一幕,那种因他痛苦而痛苦的心情,再度吞灭了她,她开始明白:她多么想要他幸福!

  她曾经恨他,而此刻她依然这样认为;而她为他难过,只不过是想去补偿他多年来受尽父亲欺凌而无人投诉的痛苦罢了!

  实在是件怪事!她不禁责怪自己,为什么每想到他所受的痛苦就好象身受一样。

  而那种痛苦甚至激烈得象有把刀子插进她的胸膛似的,她更不由得怀疑了:当她再见到公爵的时候,她是否能够再象以前那样对他发脾气,和他抗辩。

  她自然再也无法以同样的眼光去看他,怎样也无法再认为他故意激怒她、侮辱她、或批评她;相反地,她会觉得,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寂寞的、有恻隐心却不快乐的小男孩。

  真是胡思乱想!安妮妲大声指斥自己。我必须睡了,明天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要想,更应该想想凯柔和雪伦那笔令人伤脑筋的嫁妆。我为什么要躺在这里为公爵担心呢?她翻转了身子,拍平了枕头,再度企图安眠,但是在她’心里,那股深沉的痛苦依然存在。

  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想落泪——为那老远、老远的事情落泪!总有一天,总有人为他补偿这一切的!她自我安慰地想着。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为什么不是你呢?安妮妲倏地坐起身来。

  有好一阵子,她无法想象自己在做什么、想什么。然后她才突然明白,这个思想、这份感情,早在罗伯森今晚这一席话之前,便深贮在她的心底了。

  她以为她是恨他的,其实相反:和公爵对谈,和他争吵,向他挑衅一一连被他击败,都是件神妙无比的事。

  他曾使她非常生气,但是此刻她却不得不承认,当他不在的时候,整幢房子便显得空洞洞,而任何宴会都变得索然无趣了。

  她不仅承认需要他留在身边——并且也承认,她以前从不敢承认的,他那漠然而与众不同的外表对她有着不可抗巨的吸引力。

  同时她也明白了,她每天醒来直到晚上就寝,她的情绪都因联想到他而兴奋着。

  她以前一直拒绝去承认这一点,但是,事实上,她每次妆扮的时候,都因为会遇见他,而尽力做出最佳的打扮。

  此外她还有一个从不愿多想的秘密,就是,只要他一出观,她的心就噗噗地直要跳出腔口,脉搏也跟着加快了。

  虽然她那时还一直警告着自己,他这个人卑劣无比,一个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关心的人,而爱芙琳权威性的诠解,更要她相信他就象他父亲一样既小气又自私自利。

  虽然有钱,却从不施舍;要做好事还得等到他高兴才行。

  而如今她却亲眼看到,他是以怎样的态度暗中帮助了那样多不幸的人,而她也亲耳听见,他之所以愤世嫉浴的原因;他摆出高傲的神态,只因为他怕受到比以前所受的更深的伤害。

  他虽有这份隐而未见的善良天性,却因命运的奇怪安排,让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开始卑视她!她默默地想着,他先是把她想成下贱的女人,然后他又要介绍她们进入社会,这与他的个性、最佳的判断完全不合!他一定因此而恨她。

  然后,又不幸地发生克洛赫德事件!他一定更看不起她了,何况他一向认为她是个势利眼、一心想在社会上出头的人,虽然她一再声明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妹妹的缘故。

  她能够想象得出她这种低水准、毫无意义的行为有多令他憎恶:同时她也想象得到,他在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时,胸怀有多么高贵,他一定会以她所表现的势利行为为耻!

  想到这里,安妮姐真落入了自设的心狱,在那里她看清了自己,同时也因这发现而掠惶欲绝。

  “我以前都追求错了!”她悲苦地想着。

  她一直追求名衔、金钱、地位——而公爵认为真正值得追求的乃是他所从未有的“爱”!

  她自己横抓乱砍地奋斗着,费尽心力想要凯柔成为公爵夫人,而凯柔真正想要的却是躲进雨果的臂弯里。

  她对雪伦也是如此,偏偏雪伦毫不领情,并且根本用不着她帮助,而别具慧眼地找到依凡做丈夫。

  “我一开始便错了,”安妮姐谦卑地承认,”我树立了错误的目标,却把真正值得追求的东西给忘了。”

  不错,每一个女人都需要丈夫,但是若没有爱情这一要素,则不论对方的条件多么优厚,也是徒然!

  那么女人的美貌自然也算不上婚姻幸福的要件了,它就、象那些名衔、地位一样,空幻而不实。

  所谓的美只不过使躺在身边的人一时盲目罢了!“会有人不因这个而爱我么?”她突然觉得惨淡,进而绝望:“没有人会以我所希望的方式来爱我了。”

  婚姻与爱情,爱情与婚姻……

  无边的思绪呼啸而来,她在翻涌的思潮中更谦卑了。

  “我以前怎么那样笨呢!”’她自问,同时也记起,公爵便曾说她“笨”,并且不只是一次,而是好多次了。

  他是对的,她把脸埋进枕头,默默地想。

  “他是对的,我则错了,”她的声自枕缝透出,“噢,上帝……我也不知怎会……如此……我……我竟……爱上了他!”

  第七章

  两对新人在群众的祝福声中,冲出了漫天撒下的碎米和玫瑰花瓣,驾车而去。

  尤其在他们的马车冲出车道、驶入科隆街的那一当儿,那些男性观众的呼声更是响彻云霄;然后人们笑着、谈着,逐渐散去。 依照原议,这个婚礼应该是个小型而安静的婚礼;而若就雨果·伦敦的意思,则这个婚礼不但安静还得快才行。

  “我正在服孝,”他说,“而我还必须及时处理我父亲遗下的——大堆工作,最好能尽快赶回去。”

  他看了安妮妲一眼,又加了一切:“但是,我不希望把凯柔留在这里!”

  安妮妲没有说什么,也不作表示。于是他又继续说:“她假如不在我身边的话,一定会心神不定,而我……

  远离她而必须随时担心她会把戏忘记的痛苦,我已受够了……”

  “我明白。”安妮姐说,而且她真的心口一致。

  一个星期之前,她或许还不能明白这种感情,但是自从对公爵动了情,她更能明白她的妹妹,也更能为她们着想了。 此刻她真的明白他们的感受了,就在这时,公爵突然说话了,他十分轻易地便把事情解决了: “你们两对最好同时结婚!”他说,“依凡跟我说过,大使馆最近正好要给他一个短假,他自然希望用它来渡蜜月了。何况,假如你们的订婚期拖得太长,拖过了这个季节,你原想邀请参加婚礼的朋友亲戚就要散去了,等他们再聚合时,便是秋天了。”

  安妮妲禁不住怀疑,公爵这个听起来很合逻辑的解释,究竟出于对凯柔和雪伦幸福的真心关怀,或只是想及早把她们自房子里撵出去?自然这两对恋人对公爵的建议,都热烈地表示赞同,于是经过一阵迅速地张罗,一切事宜便全安排好了。

  起初他们以为,除了几个近亲外不会有什么客人来的,但是在他们拟就客人名单的时候,却发现有许多客人,实在想不出借口能够不去请他!依凡那方的俄国大使和李文公主一定得请;而雨果的姐妹、祖母,还有一大堆堂兄弟姊妹更是非请不可!

  上述客人自然称不上多,但是等他们把布鲁伦的亲戚朋友算进去时,那数字就惊人了,而爱芙琳还一再提出,要是不请某某某的话;那么他们就一辈子都不会和凯柔和雪伦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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