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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对别人的一种真挚的关心,关心他的烦恼、困难、快乐或是痛苦,”母亲回答:“当你开始懂得把别人的感觉当作自己的话,你们就自动成了朋友,艾珈妮,那也就是说你能和别人分享什么了。”

  母亲的训示她一直没有忘记,虽然她发现那些苛刻的军官和他们那喋喋不休、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太太们,很难去听别人说些什么,而她倒是试着向他们表示关心,并且做一个最好的听众。

  记得父亲曾经很生气地谈到一位军官太太到处搬弄是非,使得其他太大们大为遭殃的事。 “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真是没有心肝!”

  “我倒为她感到难过。”母亲轻声说。

  “为她难过?”父亲惊奇地叫:“到底为什么呢?”

  “因为她一定很不快活,”母亲回答:“如果她对这个世界只是吹毛求疵、怀有怨毒的话,可想而知,心里一定很不快活,在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更有得她受的了。”

  艾珈妮记得父亲有点不相信似的凝视了母亲好一会儿,然后用手臂环绕着她。 “就是最恶毒的人你都会为他找借口,亲爱的!”

  “为什么不呢?”母亲问:“无论如何,终其一生她都痛苦不堪!”

  艾珈妮常常想起母亲的话,她想,伯母的苛刻、残忍、无情,也许正是如此吧?虽然看上去很难让人相信她之总是使人不舒服,正因为她自己很不快活。

  伯父呢?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应该不再那么做作和被优越感压倒了吧?.但他年纪愈来愈大了,年轻人大概根本不在他眼内。 “我又怎能知道呢?”艾珈妮想:“除非我和别人谈一谈,不然又怎能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的、所感觉的呢?” 如果她能和伯父母深谈一番的话,不知道义会如何?但那实在是太不可能了!

  这一餐,上了好些道菜,大家吃得也相当开心,终于在兴高采烈之中结束了,这时奥斯蒙夫人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经过薛登爵士身边的时候,她停住了脚。

  “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到休息室喝杯咖啡。”她十分亲切地说。

  “请原谅我,夫人,”他回答:“我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呢!”

  “既然是这样,我就在这里向你道晚安了。”

  “晚安,奥斯蒙夫人。”

  他弯腰致意,奥斯蒙夫人移步前行,双胞胎跟在后面,走过他身边时,两个人又格格的笑了一会儿,接着他的眼睛落在艾珈妮的身上。

  艾珈妮告诉自己不要看他,但一走近他身边,就好象被他控制了似的,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睛来。

  “晚安,艾珈妮小姐。”他很平静地说。

  她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一个字来。

  象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她很快转过身去,匆匆地随在双胞胎之后离去。

  她想回头看一看,却又没有勇气。

  在从餐厅来到楼梯口顶端时,她才觉得心跳不再那么剧烈,也能够正常的说话了。

  第三章

  餐厅的一角,薛登爵士在餐桌前踱步,他是厅内唯一的旅客。

  大约还有六、七个人在里面准备餐点,手忙脚乱地清理杯盘,不然偌大的餐厅更显空荡。

  船离开英国以后,有兴趣出来欣赏海上风浪的人似乎很少,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奥瑞斯夏号上几乎什么也做不了,爵士,除非在船的前部情形才好些。”早上来叫薛登起床的仆役对他这么说。

  即使在他说话的时候,也因船颠簸得很厉害而站立不稳,身体猛向前冲,他连忙抓住床杆才保持了平衡。

  “我想绝大多数的旅客都不会把航行视为乐事。”薛登说。

  “几乎每个人都躺下来了,爵士,”仆役回答:“你可以想象得到,我们自然就更有得忙的了。”

  薛登虽不晕船,却也有了点困扰。

  他是个好水手,一向也以航海为乐,奥瑞斯夏号每天出现在甲板上欣赏海景的也只有他一个人,海上的风浪赋予他不少写作的灵感。 但在这样颠簸的情况下,要想写作可说非常不易,连墨水瓶都不容易放得稳当,不过在他看来,即使一个人握笔凝思也比和船上那些女人闲谈要好得多。

  她们总是纠缠着他,很客气地和他攀谈,却让他觉得十分局促厌烦。

  好在从第一个晚上的餐宴后,还没有再见到过奥斯蒙夫人,薛登点了好几道午餐的莱,十分满意地想着。

  她是他一向很不喜欢的那种典型的军人太太,好友乔治·威德康比才见了她一次就对她颇为轻视,看来目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那对宝贝女儿出嫁了。

  不论那一个男人,到头来若被奥斯蒙夫人那对双胞胎捕获,陷入婚姻的网中,他都会为他感到遗憾的。

  抛开她们的头脑简单、欠缺独立人格不谈,任何和她们结婚的人还得屈服在奥斯蒙将军及夫人的骄狂气焰之下。

  虽然他并不怀疑将军在军事上的才能,但将军和夫人实在给人印象不佳,奇怪的是他们却有个象艾珈妮这样的侄女。

  从那天的晚宴后,他就一直没有再见到过她,他猜想她大概和船上其他的女人一样,被海上的风暴折腾得受不了吧?仆役端上第一道菜时,还被颠得有点摇摇晃晃的,薛登于是说:“看来每天总是我一个人在这里用餐呢!”

  “我们在船长这桌工作的实在都不忙,爵士,”仆役说:“从船离港之后,船长就一直在船桥那里指挥,还没有下来好好用过一餐,只有你和奥斯蒙小姐是我们有荣幸在这里服务的旅客。”

  “奥斯蒙小姐?”薛登问。

  “是啊,爵士,不过她都要来得早一点,我敢说那年轻女孩一定很不喜欢社交。”

  薛登没有回答,他正想着仆役所说的事。

  现在他记起了,昨天似乎在匆匆一瞥间见到了艾珈妮,在二等舱看到一个跟她颇为类似的身影,那时他还认为自己一定搞错了!

  他奇怪艾珈妮怎会在二等舱出现?在上船以前,他就看过旅客名单,每次轮船公司总是差人把船票和旅客名单一起送到他那里,这样他才知道在漫长的旅途中同行的旅客有些什么人。

  就是看了旅客名单之后,才知道艾珈妮的身份。

  当初司令官只是请他照顾奥斯蒙夫人和她的两个双胞女儿,在旅客名单上他看到她们两个的名字,她们后面则是“艾珈妮·奥斯蒙小姐”,那时他才更为在贝特斯登府邸书房中的举措而自责。

  的确,奥斯蒙将军和夫人怎会生出一个象艾珈妮这样的女儿呢?和那对双胞胎一点儿也不象?在他上船的时候,事务长告诉他:“奥斯蒙夫人要我在你上船以后通知她一声。” 事务长指着船位分配图说:“奥斯蒙夫人在第二舱房,薇儿妮特和黛西小姐在第三舱房,艾珈妮小姐在通道另一边的第十舱房。”

  薛登看了看指出的舱房位置,事务长见他没说什么,又加了一句:“艾珈妮·奥斯蒙小姐不过是将军的侄女罢了,爵士。”

  就象事务长带着轻蔑的语气所说的一样;她只是将军的侄女罢了,但这对她何以不参加将军在贝特斯登府邸的饯别宴,和她何以腰上系着女仆的围裙,并不能提出圆满的解释。

  这倒是有些神秘,薛登很有兴趣一窥究竟。

  事实上,在印度的时候,他就不只是一个成功的军人而已,他还身负谍报任务。

  在印度,英国军队遭遇到很多困难和危险,于是由北部隘口到最南方为止,在印度政府之下建立了一个惊哦的间谍网。

  形形色色的人以各种不同的方法传递情报给政府,他们之间只以代号相称,身份从未暴露出来。

  薛登爵士是C二十七号,他可能把情报传给一个在普加号M四的马贩子,再传给一个匹哈沃的代号R十九的银行家,或是一个在雷加普特代号N四十六的回教徒。 这一个庞大的间谍网在英国的管制之下,真是错综复杂,令人叹为观止,而薛登爵士在这种情况下地位也日形重要。

  在谍报训练之下,他知道即使最轻微的错误,微不足道的疏忽都可能造成无谓的生命损失——包括他自己在内。

  因此,对不合常情的事,他很自然的就会存着警觉性和怀疑的态度,虽然艾珈妮以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出现,但她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这点却不能忽略。

  他也知道她提到罗伦德·古韦尔爵士所说的话,其消息来源应该出自香港的机密文件,在他接到殖民地政府秘书坎伯里伯爵的一纸命令,且和军部首长秘密会谈之后,就看过了那份“极机密件”。

  他不认为弗德瑞克·奥斯蒙将军是一个多嘴的人,也不认为他会和一个女孩子谈论国家机密,即使这女孩是他的亲侄女。

  事实非常明显,艾珈妮必定看过了那份机密文件,连她伯父都不知道她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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