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手提箱取出衣服,她只带了两套——一套是粉红色点缀着少许白点;另一件是凉爽的绿色,当然,还有一套晚礼服、便鞋以及游泳衣和各种零星东西,都是艾拉最后装进去的,而塔里娜则认为这么短期旅行不可能用得上的。
无论如何,该谢谢吉蒂,使她不必为自己的外貌而感到害臊。她慢慢地解开那套她旅行时穿的粉红色衣服的钮扣,接着她又解下别在肩上的兰花。她把它们放在手里翻转过来,几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动使她想把系在花茎上的丝带解开,看看里面是什么,还想试试能不能解释或弄懂别人托付给她的这件重要秘密。
然而,她明白这是背叛了纽百里先生对她的信任。不管她觉得他为人怎样,她曾经对他发过誓。不管她对他和他的同伙如何怀疑,至少他对她是盛情款待和慷慨大方的。
她把花拿在手里,呆了一会,随即,她象做了一件无可更改的事一样,按照给她的指示,把兰花丢在废纸篓里。
在那以后,她开始忙了起来。她急于离开房间,好让人把兰花取走,在她再回房时,事情就会办妥了。她把衣服脱下,挂在衣柜内,换上绿色连衣裙。这衣服很适合她的身材,紧紧贴住她的腰肢,领口开得很低,双臂赤裸着。这是一套很简朴的服装,使她看起来非常年轻。
要是迈克尔在这儿该多好!她几乎高声说出了口。
接着她跺了跺脚,她差不多能听到自己责骂自己愚蠢的声音。
“下楼去尽情享受吧。塔里娜,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你曾盼望了多年想要出国去,你现在是在这儿了,可是你什么也不干,只是为了你只见过几次的某个蠢人而悲叹,快下去看看大海,快活些,即使只有二十四小时,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你已经有了这二十四小时,并得到充份的享受,这是永远不会有人来攫取的。”
她从梳妆台旁走开,几乎跑出了房门,她要接受自己的劝告,她要忘记一切的懮虑,猜疑和痛苦,要好好欣赏塞纳,正是因为它是塞纳。
她接了一下电梯的铃,等待了一会儿,电梯开门后司机道歉说,他刚把一位坐轮椅的太太送到顶层。
“天气真好呀,小姐!”他又说,塔里娜对他一笑。
“对,天气好极了,不是吗?”她说,并觉得情绪很高,毕竟她会玩得很有趣的。
他们开到了底层,正当电梯停下时,她喊叫了一声。
“我多么笨呀。”她说,“我把手提包放在房间了,我很抱歉,你不会在意把我再带上去吗?”
电梯司机关上门,他们又开上去了。上,上,一直上到四楼。
“我要不了多久。”塔里娜说。
她把房门钥匙拿在手里,跑下走道到房门口,她很快把钥匙插入匙孔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刚开始时她没有看见他。他正站在门的左边,在衣柜里寻找什么。然后,她看见了有个人在那儿。她一时喘不过气来了,一半由于愤怒,一半由于恐惧。
“你在那儿干什么?”她问,她忘记了应该用法语。
这个人关上板门,转身对着她,这是迈克尔。
她一下子以为她一定是发疯了,她呆住了,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世界上一切事物都象停了摆似的。这时,由于他只是盯着她,她退后了一步,伸出有点颤动的手抓住了床栏杆。
“迈克尔!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想最好还是你告诉我。”他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知道的。”他说。
她凝视着他,在她看来他仿佛老了点,更认真了,或许只是他的声音有点变。
“迈克尔,我不明白。”塔里娜说。
“你告诉我你是来会见你的姨妈的。”迈克尔说。“那是撒谎。”
“你怎么知道呢?”塔里娜问他。
“因为我看见了她。”他答道,“她呀,谁的姨妈也不是,要是说她是的,至少她的侄女肯定一点也不像你。”
“哦!”
塔里娜一时好象什么话也说不出。她在床的一头坐了下来。
“你最好立刻把它们拿出来交给我。”迈克尔说。
“交出什么?”
“塔里娜,别玩弄我吧,”他说,“你太聪明了,我完全上了你的当,不管怎样,我要它们,并决心取得它们。”
“我不明白你讲些什么呀?”
她说话时没有看他,反正她觉得她一定要拼搏,无论她将会输得多么惨,因为直到现在显得不那么重要的伪装,现在却是那样可怕,那样吓人。
迈克尔来到床头把手放在发亮的床板上。
“你是怎样卷进去的呀?”他说。
“我想你没有任何权利来询问我。”塔里娜有点卤莽地说。“你是谁竟敢闯进我的房间,搜查我的东西,还当面向我提问题呢?为什么我该告诉你呢?”
“你要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迈克尔说。在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毫不妥协的决心。塔里娜从未听过比这更为威胁的语调。
“你是谁?”她问道,“谁给你权力来盘问我?”
“我以后可以告诉你。”迈克尔回答说,“在目前,让我们先谈谈这件重要的事情吧,你把它们放到哪里去了?”
“我不明白你说的‘它们’是指什么?”
“那么好,假若用简单的英语讲的话﹒就是这些计划。”
塔里娜从床边站起来,走到窗边,仿佛一幅七巧板一块一块都拼对了地方。纽百里先生讲过他的对手和竞争者,他利用她为他的计划作掩护,他的对手,不管他们是谁,则利用迈克尔作掩护。他是站在另一边的,因此,他是纽百里先生的敌人,无论她的心有什么感觉,她一定要忠于这个人,她答应过要为他服务。
她转过身面向着他。“我怕你犯了个极大的错误。”她说,“我来到塞纳,只是因为我要来,我并不是来看我的姨妈,像你那样聪明地发现的,而是去会一个我特别想要看的人。”
她似乎觉得迈克尔的嘴抿紧了,但她不敢肯定。
“一个男人?”他问道。
塔里娜微微一笑,垂下了眼睛。“那完全是我个人的事。”她说。
“我不相信你,假使你说的是真话,那你和基蒂?马娄在一块干什么呢?”
“基蒂?马娄!”
塔里娜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天真的神态。“就是那个很愿意把自己登记为简?伍德鲁夫的女人。”
“啊,她只是一个借口,这样我才能离开社维尔,来到这里。”
迈克尔突然走到塔里娜身边,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别瞎扯了,”他说,“你是我所见到的最蹩脚的说谎者,虽然我太傻了,受了你的骗,我还是不相信你会真正卷进去,把实话告诉我吧。塔里娜,告诉我吧!”
他的手触摸着她,她感到自己在颤抖,她抬起头望着他,差一点她就要屈服了,她一生中从没有比这时更迫切想要用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把整个事情告诉他,把她是谁和如何卷进去的统统告诉他。
然而,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为了她自己的原因,她什么也不能讲,她只能看着他,随后她想转过头去。
“嗯?”迈克尔说。
“我不能,”她直截了当地说。“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
“你宁可让我作出我自己的猜测?”
“这一点我可以完全绝对真实地告诉你。”塔里娜说。她的声音有点变了。“我一点也不知道你是怎样猜测的。”
他放下了他的手。“你真叫人气恼。”他说。“我得追查到底,我一定要。”
他们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迈克尔激动地说:“听着,塔里娜!现在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在你昨晚离开杜维尔时,你身上带了一些计划,那是非常重要的计划——由于太重要了,所以我必须要求你告诉我它们放在什么地方,或是你把它们怎么办了。请别让我太为难了,你知道,我爱你。”
他的话是那么突然,她很快吸了一口气。“我怎么能相信你呢?”她问道,“你来到这里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你来威胁我,想要我告诉你我所不能告诉你的事。”
“你害怕吗?”
“不,我不怕。”塔里娜答道。
“那么,告诉我吧。”他说,“我们两人在一起可以很容易解决这件事。”
“为谁来解决?”
他看了她一下,然后平静地说:“为那些最有关系的人,为了跟你有关系也跟我有关的人——大不列颠和法兰西。”
塔里娜突然呆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我指的是,”迈克尔回答说,“这两个国家对你这么巧妙地藏着的东西都极为关怀。”
“那么那些计划是什么呢?”塔里娜问道,“它们是关于武器或导弹的计划吗?”
“难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迈克尔有点讥笑地说:“嗯,简单的说: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