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怎样?”迈克尔催问。
“这样……疯狂,这样……毫无约束,”塔里娜结结巴巴地说。
他嘲笑了,但很柔情,好象她的每个字都带来了乐趣。
“你猜猜我想干什么?”他说,“我想到海边找到一条小船,载着你离开这里。我要一直划去,一直划到一个除了我们两人外无人居住的小岛。我要和你整天躺在那里,并且知道只有我们两人,不会有别的人来打扰我们。
“我要用这个机会告诉你我是多么爱你,你对我是多么重要。我要抚摸你,吻你,我要把我的脸埋在你的头发里。我要听你说‘不要’,恰恰是那样的声音使我销魂,以前从没有什么使我这样销魂。”
塔里娜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她接着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她似乎觉得他确实在吻她,似乎他们彼此结合起来成了一体,直到他们完全不可分离。
“亲爱的,亲爱的,”迈克尔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一个大的橡皮球飞了过来,从他们身边滚过去,惊醒了他的梦境。一个正在玩球的晒黑了的年轻人冲过来追球,把球拾了回去。他的一双赤脚把地下的沙土在他的身后溅了起来。
“我必须回去了。”塔里娜突然说。
“为什么你是一个人来的?”迈克尔问。“你为什么不带吉蒂一道来?”
“她睡着了,”塔里娜答道,“我不想叫醒她。”
“你来的时候这里有人吗?”迈克尔问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问题里有特别的含意。迈克尔说这话的样子是有所指的,但态度却故意装作无所谓。然而这就是刚刚跟她谈过话的人,他的声音和刚才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起初她想说没有人,纽百里先生一定会要她这样讲的。可是,忽然她的眼角扫见了一件东西,它有一半理在沙里,而且很明显昨夜它并不在那里。这就是纽百里先生抽雪茄时丢下的烟头。
“哦,纽百里先生刚才在这里,”塔里娜说。“我看见他很奇怪。我从没有想到他也来游泳。”
“我也是一样。”迈克尔说。
于是她知道他看见了那烟头,可是,假如那样,她暗自思量,为什么还要问她这个问题呢?是他有意想套出她的话来吗?她排除了这种想法。
这个阴谋开始刺激了她的神经了,她想。她在怀疑每个人,每件事。即使迈克尔看见了烟头,或是纽百里先生在回到旅馆的路上遇见了他,那也没有理由怀疑他认为纽百里先生和塔里娜见过面。他们可能不是从一条路来的,那是很简单的事,她甚至可以在纽百里先生去后几秒钟内到达,甚至还不知道他曾经到过那里。
“他是个古怪的人。”他沉思地说。“他跟你谈过什么?”
“哦,他问我昨晚是不是睡得很晚,”塔里娜如实地答道。
“你喜欢吉姆和特德吗?”迈克尔问她。
“很喜欢。”塔里娜答道。
不知怎么地她觉得他的话很生硬,同时昨晚在夜总会不愉快的经历也清晰地涌上心头。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我应该走了。”她说着,可还是犹豫不决。
“我要留下游泳,”他笑着说。“请原谅我不能送你回旅馆。”
她感觉到那不是他不陪她回去的原因,她又一次心里想她是多么可笑呀。伊琳还不会醒来﹒也不可能从窗子向外看,然而如果有人看见他们肩并肩地走回旅馆,他一定很愿意饶舌去报告伊琳说迈克尔和塔里娜一起去了海滩。
“海水相当凉,”塔里娜找点话说。
“啊,我亲爱的,宽恕我,”迈克尔低声说。“我知道我使你失望。我知道我使你不愉快。我也无法可想,只求你继续相信我,继续装假吧,你答应吗?”
在他的问话里有如此动人的恳求,使她无法拒绝。
“我尽量试试看,”她慌乱地答道。
“相信我,只求你相信我,”他请求说。他低下头去吻她的手,她知道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转身走开了。
她知道他在注视着她,可她硬是不回头看他。她拿着湿的游泳衣和帽子慢慢走过沙地,进了海滨的小树林。
她穿过马路,开始朝着旅馆走去。在她走了一段相当长的路以后,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回头望去。她看见他正在向海浬跑去,她见他走进水里猛地游了出去。蔚蓝的海水里显现出他头部的黑色轮廓。
她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向前走。她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迈克尔正朝着他讲过的那个海岛游去,而她却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开了。
为什么她不能告诉他,她就要离开呢?为什么不告诉他今晚她要去塞纳呢?她想到了她曾经对纽百里先生作出的许诺。她几乎恨死了他,因为他从她那里榨取了诺言。
庞大的旅馆赫然耸现在她前面,突然使她害怕起来。在那里等候着她的事将会推动一连串的新的事件。
她突然希望她能信任迈克尔。无论怎样,不管他对她做的所有的事,不管他怎样摇摆不定,怎样使人难以理解,他比起任何人任何事,似乎更使她觉得稳当和有保障。
她的卧室和她离开时一样。她洗了个澡,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正在这时她听到门外响起了轻微的沙沙声。她站了起来,正如她所料到的,在地板上有一份每日邮报和一封信。
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几乎害怕去拾起信来。她想这简直太离奇了。然后她勉强用手把它拾了起来。有人把她的名字用一种圆润和女性的手笔清晰地写在信封上,在上面盖了前一天的塞纳邮戳。
她翻过信来非常仔细地看看封口,它伪装得非常好,但是她能看出它是拆开过的。她用颤抖的手指胡乱撕开封口。在里面信纸上端印着:辉煌大旅馆塞纳。信内称呼是:“我的亲爱的塔里娜……”
她不由得止不住只想大笑——几乎是狂笑。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然而她却能十分肯定纽百里先生所说的一切一定会发生。这和黑夜必然降临的事实没有两样。
只听得门上钥匙一声转动,接着吉蒂闯了进来。
“你醒了吗?”她问。“我想我应该多睡一会,但是一点也不觉得累,你也是吗?”
“不,”塔里娜答道。
“你收到了一封信吗?”
塔里娜把信放在梳妆台上。“吉蒂,我出了这样的麻烦。”
“天哪,出了什么事啦?”吉蒂问,一下子坐在床上。
“这关系到你父亲,”塔里娜答道:“我想我应该对你父亲讲实话,除此别无他法。”
“你不能那样做,”吉蒂迅即说道:“昨晚我还在想,有你在一起过得多快活呀。如果我们不是假装说你是阔人,那么昨晚的事永远不会发生,要不然伊琳永远也不会让我带你来。”
“可是,比那重要得多的事发生了,”塔里娜说,“你父亲要我为他到塞纳去一趟。昨晚他求我的。这封信假说是我姨妈寄来的,我要到那里去会见她。”
“他究竟要你去干什么呢?”吉蒂问道。
“我不知道,”塔里娜撒谎说,她知道说到这里她必须十分小心,因为她决不能让吉蒂怀疑她知道的事比她准备告诉她的要多得多。
“他问我是否能去,不知怎么地因为我有许多事要隐瞒,所以我不想要他提太多的问题,我真的想见到你问问我应该怎样做才好。”
“他要你去塞纳!”吉蒂怀疑地重复说。
“对,”塔里娜答道:“去会我的一个姨妈,当然会是一个加拿大人。她用我姨妈的真名字,哦,在他提出这事时我只觉得,不知怎地我不能告诉他我们做的一切。经常要撒那么多的谎,确实很糟糕。”
“你当然决不能告诉他,”她踌躇地说。“他要你去多久?”
“啊,只两个晚上,”塔里娜回答。
“那行,”吉蒂说,她的脸舒畅起来,“那么,照他讲的办吧。我想他一定有充份的理由的。使我诧异的只是他派你去而不派柯利亚。”
“他似乎觉得我恰当些,”她谦卑地说。
“嗯,那太好了,”她满意地说。“如果爹爹看中了你,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难道你看不出来,”塔里娜请求说,“这事那么别扭,因为我得假装没有告诉你。这封信,”她抬起来,“是让你的继母相信我是被叫走,去看一个亲戚的。”
“我看不出那有什么关系,”吉蒂答道:“你一定得去,这是有点叫人恼火的,我完全同意。我见不着你了,即使只有两个晚上,我也会难过的。但是这能使爹爹脾气好些,而且伊琳说,我们以后还要到比阿里兹去玩,当然,我要你同我们一道去。”
“不过,吉蒂,我不能……”
“现在听着,塔里娜,”吉蒂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已经看见我的一家了,你知道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你做到了别人所不能帮我做的、最友好最无私的事,你把情况变得更顺利更好,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