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我很清楚,”伯爵回答说,“可我想,他也会很高兴你们不再因他而受苦受难,不再耻辱地东躲西藏。”
他依然将查尔顿夫人的手握在自己的两手中,这时握得更紧了,接着说:
“有一件事你知道了将会得到一点小小安慰:在伦敦等着你的不仅仅是你丈夫的薪饷和抚恤金,而且还有相当可观的一笔钱。那笔钱是由团里的军官们募集的,其中也有公爵本人的赞助,我们打算把这笔款子给少校,作为他受到不公正控告后所受痛苦的补偿。”
他在查尔顿夫人的脸上见到了痛苦的表情,就补充说:
“那将有助于确保鲁珀特出院后身体变得真正地健康和强壮。”
就在这时,眼泪涌上了查尔顿夫人的眼睛,伯爵这才第一次环顾了一下房间。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地方穷得这样,美丽的吉塞尔达竟然在这样一个难以想象的背景里:肮脏的墙壁上糊墙纸正在剥落,腐朽的地板,还有三张铁床,实际上是家徒四壁的房内唯一的家具。
伯爵很快打定了主意,以一种权威的态度——凡替他效过劳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他打算自行其事——说:
“我外面有辆马车,现在就把你们俩从这里接走!”
这时,他到这里后才头一次面对着吉塞尔达。
“这个地方对你不合适,”他说,“你也很清楚。”
事实上,吉塞尔达穿着漂亮的粉红裙袍,看起来确实十分不相称,房间在对比之下甚至比她穿上别的服装时显得更令人不快。
亨利·萨默科特这时已在跟查尔顿夫人讲话了。
“我想告诉你,夫人,”他说,“我们大家是多么喜欢你丈夫,我们得知他失踪时,又是多么担心,担心得要命。”
查尔顿夫人眼里含着泪水,没法回答,他又继续说:
“伯爵一直在养伤,可我这一年来亲自跑遍了全国各地,希望能发现莫里斯的一些踪迹。”
“他一直都……为自己的团感到自豪,”查尔顿夫人好容易开了口。
“那真是一场可怕的误解,”亨利同情地回答说。
伯爵紧挨在吉塞尔达身旁。
“你怎么能离开我呢?”他小声问,“你怎么能想得出,无论你是谁,我会让你走?”
“我本想……恨你,就象恨所有那些……不相信我父亲的人那样,”她答道。
“可你失败了,”伯爵温柔地说。
她两眼望着他,伯爵从她眼里见到她是多么地爱他,心里就明白了,任何东西都绝不会在将来将他们再次分开了。
“你是属于我的,”他温柔地说,声音轻得只有他俩自己能听见。
第七章
伯爵让巴特利扶着他上床,靠着枕头躺下。
“今夜天气似乎转冷了,老爷,”巴特利说,“我自做主张生了火,只是一炉小火,可是有风从莫尔文丘陵刮来,夜晚天气会更冷。”
“我深信你做得对,巴特利,”伯爵回答道。
贴身男仆拿起了爵爷的晚礼服,转身朝门走去。
“我只希望说,老爷,今天是非常幸福的一天,我祝你和夫人万事如意,永远幸福,白头偕老。”
“谢谢你啦,巴特利。”
男仆走出房时随手关上了门,伯爵就这么等着。
事实上,这确实是漫长的一天,自从他和亨利把查尔顿夫人和吉塞尔达从她们一直住着的贫民窟里接来以后,在前两天里,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天夜晚,查尔顿夫人作为上校的客人在德国别墅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伯爵就下定决心要替她们找一套舒适的住房,这样鲁珀特一从医院出来,查尔顿夫人就能在那里照料他。
她们在最近落成的皇家新月旅馆找到了完全让伯爵满意的住所。
她们在二楼租了一套装潢得很漂亮的房间,包括二间舒适的卧室和一间宽敞的起居室。
伯爵十分肯定,查尔顿夫人很快就会接待很多朋友,她们一旦知道她在切尔特南,都会万分高兴来与她重叙旧情的。
吉塞尔达在皇家新月旅馆陪她母亲住了两个晚上,白天就去购买她以前做梦也想不到还会见到的奢侈品和她所需的衣服。
当她获悉为她父亲募集的那一大笔款子时,吉塞尔达觉得几乎没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要是我们早知道就好了,”她最后低声说。
“要是我们能早找到你们就好了,”伯爵答道。
到那时,他才得知这个家庭所备尝的一些艰难困苦,都是这一家人在查尔顿少校逃脱看押他的卫兵那天晚上把她们从伦敦带走后所经受的。
查尔顿少校知道,自己的家必定会是他们搜寻他的第一个目标,于是慌慌忙忙将一切能捆起来的东西捆成一包,租了一辆马车,从伦敦逃到了乡下。
莫里斯·查尔顿是个很有办法的人,决心找个工作养家,可是困难在于:他没有证明身份的介绍信,而且除了当过兵以外,也没有什么技能。
他终于在一个农场里找到了工作,给人看马。看马,他可是个行家。但不幸的是,就在他这么干下去的时候,让一条公牛给抵得飞了起来,受了伤。
这就是为什么——正如伯爵现在能理解的那样——吉塞尔达包扎绷带非常内行的原因。
由于乡下医生缺乏经验,又由于她家实在太穷,不可能出钱作更好的治疗,这就使莫里斯·查尔顿伤口愈合缓慢,最终感染上了肺炎。
他妻子和女儿几乎还没觉察到出了什么事,他就去世了。
“我想他并不希望活下去,”吉塞尔达告诉伯爵过去所发生的事情时,激动地说,“他羞愧万分,觉得十分丢脸,因为他原认为是他朋友的那些人,竟然不相信他。”
她的声音在她继续往下讲时显得很痛苦:
“他一直都是一个讲究荣誉的人,一个说话算话的人。甚至在我们小时候,如果讲了哪怕一句半句假话,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我知道这很难忍受,我最亲爱的,”伯爵安慰着说,“但是当时的情况对他极为不利。他是唯一保管钥匙的人,又是公爵唯一委托保管秘密文件的人。”
“如果他……不跟那个女人……交往,这件事恐怕绝不会发生,”吉塞尔达嘶哑地小声说。
伯爵意识到,她父亲已向自己的妻女坦白了跟玛丽·路易丝的交往。
他想,这或许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伤吉塞尔达的感情。孩子们对父母的缺点总是极难容忍的。
他毫无讨论这事的愿望,就说:
“给我谈谈你父亲去世后发生的事吧。”
“妈妈认为鲁珀特应该上学……哪怕是上一所收费很低的学校,一天交费一便士,也总比不受教育强。”
吉塞尔达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她一直摘刺绣挣钱,绣的针线品非常漂亮,我发觉她缝制的刺绣品都很容易卖掉。可是,商店付给我们的钱非常少,向顾客们要价却很高。”
“就这样,你们到切尔特南来了?”
“我们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找到了住处,”吉塞尔达回答说,“确实过得相当舒适。后来,鲁珀特被一辆四轮敞篷马车撞倒了。”
伯爵从她脸上看到惊恐的神色,从她说话的声音中也听出了恐怖之意,就用两手将她抱住了。
“这可是另外一件你一定要忘记的事,我的宝贝,”他说,“纽厄尔告诉我,再过六个月,鲁珀特就会跟常人一样走路了。在那以前,我打算给他请一位家庭教师。如果他六个月之后仍然需要治疗,我将安排他和你母亲到欧洲一处矿泉疗养胜地去度假。”
“你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吉塞尔达喃喃低语说。
伯爵早已告诉她,他打算把林德园产业中的一幢房子交给查尔顿夫人,
“在林德园有几座迷人的小宅可供选择;如果你母亲愿意,也可住到你父亲遗留下来的宅邸里去。那些房屋离我们都很近,我想你母亲和鲁珀特在近邻中将会结识很多好朋友。”
伯爵停了停,又温和地说:
“不过你要是跟家里人在一起的时间太多,把我撇下不顾,我可要吃醋啦。”
“你知道我决不会那样的,”吉塞尔达急忙声明说,
“绝不会,绝不会!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亲近不分离……每时每刻不分离……就象我一直所希望的那样。”
她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补充说:
“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怨恨,我本可以跟你在一起,却不得不去陪朱利叶斯。我当时很清楚,你计划要我扮演的那个角色是为了拯救他,同时也是为了帮助我,可我更宁愿做……你的仆人!”
“我的护士——我的领路人——我的鼓舞者,还当我的爱人!”伯爵纠正说。
吉塞尔达将自己的脸颊紧贴着伯爵的脸,那方式甚至比她以前吻他更为温柔亲切,伯爵觉得自己还从来没体会到一个女人能做出这样可亲可爱的动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