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望着他,他又加了一句:
“我曾在《旗鼓相当》这出戏里见过她,我认为她演得好极了!”
“她美得很!”上校自呜得意地说,好象自己是造成她美的原因。
“吉塞尔达将成为一位能胜任的巴罗菲尔德夫人,”伯爵说,“而那就是我们目前要求她做的一切。爵爷,赶快替我把维维恩夫人找来,亨利,看看能否发现朱利叶斯现在住在哪儿。”
“他现在正住在北斗星旅馆,克拉特巴克小姐则住在天鹅座旅馆。”
“但愿我们能够将他们分开。”
亨利·萨默科特倚着床柱。
“你要我具体对他说些什么?”
伯爵想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
“告诉他,你已经来看过我了,我身体很好。然后就信口开河地瞎吹一通,说这位现在也住在德国别墅的寡妇有多么迷人,多么讨人喜欢。”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
“哦,我想到了,吉塞尔达最好在有机会时说,她从约克郡来时由一位上了年纪的姑娘陪同,不幸她在伦敦病倒了,只好留在那儿,不过病好了随后就会来跟她会合。”
“好主意!”上校称许地说,“总要让你的角色事出有因,师出有名嘛。每一个戏里都应该有部分人物情节是可信的。”
“下一步又怎么办呢?”亨利敦促说。
“提出建议——当然是漫不经心地——说你今晚随后要来看望我,建议他陪你……”
伯爵突然中断了谈话,转向上校问道:
“到那时,维维恩夫人能让吉塞尔达准备好吗?谅必她至少有一件适合吉塞尔达的裙袍吧?”
“我想会有好几打的,”上校答道,“穿在吉塞尔达身上将会一件比一件更合适。把这一切交给我好了,塔尔博特!我要径直去找维维恩夫人,在我离开这屋之前也给奈特利打个招呼。”
“我愿陪你一起走,”亨利说,“我觉得,在这出重要的戏中肯定有很多细节要我们在一起讨论。”
“我会让你搭我的马车,”上校微笑地说,“我的四轮敞篷马车现等在外面。”
“谢谢你,”亨利回答说,“你们这座城市的讨厌之处,上校,就是老得步行。”
“所有的大夫都会告诉你,经常走路对你的健康有好处,”上校回答说。
“我敢打包票,你会想出一些办法让人们每走一步路都得向你付钱,”亨利大笑着说。
这两人离开卧室走了,伯爵两眼望着吉塞尔达,等待着。
他知道吉塞尔达忧心仲仲,通过她的眼神伯爵也清楚地看出,她几乎难以相信这并不是某种想入非非的怪念头,绝不可能付诸于行动。
吉塞尔达慢馒移到床前,在床的靠脚一头站住,抓着雕花床拄,好象需要个依靠似的。
“别害怕,吉塞尔达,”伯爵轻柔地说,“我现在就给你开——张你非常急需的五十镑支票。”
“值不了那么多!”她说,“我相信你给钱给得太多了!”
“如果你那么认为,你可以去问问上校,他付给那些替他演出的业余演员是多少钱,”伯爵回答说,“你会发现,他付给他们一星期就那么多钱。我设想,这个化装舞会可能会持续十多天,既然那样实际上我还真的占了你便宜呢。”
他见她仍未被说服,就说:
“很明显,你还没听说过爱德华·基思的轶事,他在切尔特南演早场拿五十镑,下午在杜克斯伯里演出拿五十镑,晚上在格洛斯特又拿同样一笔钱,结果他一天内就挣了一百五十镑。”
“我不是……爱德华·基恩。”
伯爵微微一笑。
“一定要我说个一清二楚吗?”
“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救我,”吉塞尔达犹犹豫豫地说。
“那毕竟只是我提出这个计划的一半原因,”伯爵承认说,“另外一半原因,你也很清楚,就是因为我不想要一个高利贷者的女儿作我的近亲。”
“假如林德先生对我……不感兴趣呢?”
“我从来不认为他会对你这个人感兴趣,”伯爵回答说,“但是他毫无疑问会对你那笔假定的财产感兴趣。萨默科特上尉在谈朱利叶斯时丝毫没夸大其词,他说朱利叶斯在伦敦的社交季节里一直在追求每一个有钱的女继承人,并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跟其中的一位结婚。”
他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吉塞尔达,朱利叶斯曾企图侵犯一位年轻姑娘,又怎样不得不爬下排水管逃命。
紧接着,他又暗自对自己说,如果告诉了她,只会使她感到震惊和害怕,尽管她实际上还不可能确切懂得其中暗含的意思。
伯爵思索着,这整个计划的唯一困难之处在于:是否有人会相信吉塞尔达是个结过婚的女人。
在她身上有一些非常幼稚天真的东西,这种东西伯爵在.受伤之前必定还从未在那些跟他调情的女人身上发现过。
她穿着那件朴素的蓝色裙袍,此刻看起来恰恰显出其本来的面目:一个年轻的姑娘,被生活弄得糊里糊涂,对上流社会的种种阴谋诡计全然不知。
随后,他在心里想道,对他提出的事唯一可供选择的就是吉塞尔达本人的想法,考虑她的想法正是他冥思苦想所期待不到的。
因为他知道吉塞尔达会服从,就用一种有权威的声音说:
“下楼去,吉塞尔达,向奈特利先生支五十镑钞票。告诉他,在他收账时我会准备好支票的。明天早上头一件事,就是把钱给纽厄尔先生送去,为你弟弟安排星期四动手术。”
吉塞尔达吸了一口气,两眼一下子闪出了光芒,紧接着她说:
“如果我使您失望……如果林德先生对我不感兴趣……我会归还这笔钱的。”
“如果你跟我争辩,”伯爵说,“我就会腿伤复发,纽厄尔就不会给任何人动手术,因为他要来给我看病。看在上帝面上,姑娘,别添麻烦了,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生气地说,吉塞尔达向他靠近了一点。
“对不……起,我让您心烦了,我是无心的,我最不愿让您这样。我很感激……非常感激,简直没法说。”
“那么,你就尽量演好你的角色来表达感激之情吧。这个角色,扮一个贵族夫人,对你来说是相当自然的,因为你在血统上是贵族。”
“可在职业上却是个仆人,”吉塞尔达微笑地补充说。
“我可不管,我把你看成我的护士,”伯爵说,“不管你穿上新衣服会变得多么高贵,不管你以巴罗菲尔德夫人的身份出席了多少舞会和盛大集会,每当你下班回来不演这个角色的时候,你还是要护理我的腿,满足我的每一个愿望。”
“您知道我……愿意侍候您,”吉塞尔达柔和地说,“请允许我……再一次感谢您,可以吗?”
她的声音里有某种非常温柔的东西,她两眼的神情是伯爵过去从未见过的。
由于伯爵知道对她发号施令是与她打交道的最好方式,也因为他意想不到地突然害怕作出反应,于是他厉声说:
“你去演戏了,我可不打算让自己受到冷遇。”
“您不会受到冷遇的,”吉塞尔达许诺说,“不过我现在坚信,您应该休息了。”
“只要让我不断了解事情的进展情况,我愿意休息,”伯爵说,“维维恩夫人到的时候,我希望见她,告诉她我所要求的事情。我要亲自给你挑选裙袍,一件一件挑。”
“是的,当然应该这样,”吉塞尔达同意说。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袭来。
“那些东西……要由您……付钱吗?”
“当然由我付钱!”伯爵肯定地说,“没什么可争辩的,吉塞尔达。谁也不能不花钱就搞戏剧演出。我向你担保,以你的名义花掉的费用,一定比朱利叶斯最后这一年花掉的我的钱少得多,更不用说前几年我被迫付出的钱了。”
“他花掉那么多的钱,怎么可能呢?用这些钱买什么?”吉塞尔达问。
“假若我能回答‘买马了’,总还有点东西,那就有理由可说罗。上校倒真是买马,他花了很多钱买马,”伯爵回答说,“可朱利叶斯的钱却是花在女人身上,耗在酒里,掷到姥博中。”
“多愚蠢哪!”
“正象你说的那样,蠢到头了,十足是个花钱的无底洞!”
“我可不能赞美一个曾是赌鬼的男人,”吉塞尔达沉思地说,“牌一翻,就把钱给赌掉了,真是荒谬愚蠢,特别是一个人赌不起还硬要赌。”
“你对其他的罪恶行径怎么看?”伯爵问,“比如玩女人。”
使他惊奇的是,吉塞尔达的脸上涌上了红晕,她的双眼本来一直是坦率地望着他的眼睛,这时却垂了下来。
“有……时候,”她用一种伯爵以前从未听见过的低低的刺耳声音说,“这种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她说着,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