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你是说……”
“我已经拒绝跟他结婚,夫人,但是他不答应。所以我又请我的表哥去跟他说。”
“史丹顿船长?”汉弥顿夫人大笑。“他负起这种任务?”
她笑个不停,又说:
“我想象不出他担当这种任务时的样子。他一向都是个唐磺式的人物,吻了就跑掉,往往留下无数个破碎的心。”
柯黛莉亚显得很诧异。
“我想象不出马克会是这样一个人。”
“也许你是用不同的眼光去看他,”汉弥顿夫人说。“或者你去问问琴恩妮达公主对他有何感想吧?”
“公主?”
“她崇拜你的表兄,他也崇拜她!”汉弥顿夫人说。“好几年来,这已经是那不勒斯最流行的话题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两个都那么漂亮,实在是很相配的一对,我有点忌妒他们哩!”
说完了,汉弥顿夫人回到沙龙去。一个仆人走进来,手捧银盘,上面放着一张字条。
柯黛莉亚目送着她,一面在想着她刚才所说的话。
“马克表哥和琴恩妮达公主!”
昨天晚上他们从花园里走进来,公主用那么热情的态度迎向他,她就该想到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想到她的表兄马克要跟美丽的那不勒斯公主结婚就感到有点不安。
他会不会离开海洋,住在那不勒斯?
她不能想象他处在这种外国的环境里。他似乎是永远属于英国,属于史丹顿园的,他曾经在那里的湖中钓鱼,在广大的郊原中驰骋和狩猎。
她还记得他满身潮湿而泥泞的打猎归来,疲倦地倒在火炉前,一个男仆替他把靴子脱掉。
她也仿佛看到他走进育儿室,那时她正要上床去。他穿着华丽的晚礼服,已有点象大人的样子。而她却穿着保姆为她烤暖的睡袍,正在喝牛奶。
回想起从前的一切,马克曾经是她童年时代很重要的一部分,而自从昨夜起,他似乎又恢复他在她家庭中的身分。
她可能生过他的气,忌妒过他,甚至不喜欢他;但是他在那里,就象大卫一样,是史丹顿家族之一。然而,马克和公主!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使得她烦恼,为什么太阳也不象刚才那么明亮了。
马克·史丹顿在午餐后到船坞去,发现那些工人正如他所料的在享受他们长长的午睡,而大卫却在那里来回大踏步想找一个人听听他的恳求快点工作。
马克对他大笑。
“亲爱的大卫,要是你能够改变那木勒斯人的习惯,你就可以做世界上最伟大的领袖了。没有一件事,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他们在这段时间睡觉。只是,他们开始得太早,工作得太迟而已!”
“这条船是不是永远修理不好了?”大卫问。
“会修理得很好的,而且准时完工。鲁维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他在下面,”大卫说。“他也跟我一样的暴跳如雷。”
“我很高兴你们会过面了。”
大卫微笑,仿佛已忘记了他的愤怒。
“我认为男爵非常迷人!”他说。“他告诉了我很多我想知道的事情。”
马克·史丹顿听了,就知道看起来很害羞的巴伐维亚男爵将会跟大卫处得很好,无疑地,这两个年轻人注定是好朋友。
他们已经在一起开玩笑,兴趣和行为都相同,马克·史丹顿觉得他们就象两个刚进大学的新生。
而圣约翰骑土团对那些年轻骑土的要求也是愉快,精神奕奕,不可屈服。每一年,欧洲的每一个国家都有许多年轻人申请加入骑土团,愿意为他们的信仰而死。
骑土团的精神永远存在,那面有八个尖端的十字徽乃变成了一股不可摧毁的力量。
第三章
柯黛莉亚走到阳台上眺望海湾。
明天他们就要离去。一想到她可能永远不能再见到那不勒斯之美她就感到受不了。
她想她要是能够把这里的美景一一印入脑海中,以后无论她到什么地方去,它们就好象跟她在一起。
世界上还有其他的地方,光线会象这里的那么透明,就象来自神祗那样的吗?
这里到处都是美。
从山坡上在钟楼下闪耀着的白色修道院到城市中的拱廓里,一盆盆红色的、白色的、红白相间的山茶花绽放在古代神抵的雕像之间。
她仰望那座从岩浆与灰烬之间升起来的维苏威火山,它正向着蓝色的晴空喷烟。
在一种宁静的美中,隐隐透示出危险的讯息;它是随时都会爆发的。正如在那不勒斯的歌舞升平后面隐藏着政治的危机与局势的紧张一样。
不过柯黛莉亚今天并不想去想这些,她只要赏花。于是,她离开阳台,走进花园,置身在芳香的花丛之间。
她的行动,惊起了花间里的许多彩蝶和蜜蜂。
远处,她听见有人在唱“圣他·露琪亚”。这首歌在那不勒斯是那么流行,似乎取代了国歌的地位。
到处是清脆的鸟声,她觉得很说耳。四周是这么可爱,她感到很悦目、
船已经修好了,他们明天一大清早就可以启程,这个消息使得大卫狂喜。
不用问他,柯黛莉亚便知道他今天第一件事一定要跟男爵到船坞去。
那两个年轻人希望协助航行途中船上食物的供应,看看装水的桶是否盛满,还有在开船以前检查一切。
现在还是很早,汉弥顿夫人还在睡觉,威廉爵土在英国大使馆接见访客。
她可以单独待一会儿真是好事。
她不禁想到自从她来到这个可爱的城市中以后,虽然参加过很多次宴会也见过不少人,但是那些人都不是她这一类型的。
柯黛莉亚已习惯了孤独的生活,因为在史丹顿园的时候,大卫上学去了,除了她的教师以外,便没有人跟她作伴。
她常常一个人在园中的花园里游荡,但是并不寂寞,她对跟自己作伴,以及自己源源不绝的幻想感到很满足。
事实上,她从那些神话故事中、历史故事中以及史丹顿公园的珍藏中已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幻想的世界,而这个幻想的世界是她生命中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
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真是无知。
来到那不勒斯,等于接受了一次教育的机会,虽则有些时候使得她非常害怕。
柯黛莉亚定到那晚她和马克·史丹顿坐在一起谈到爱情的那个凉亭里。
她知道他是一个行动派的人,一个天生命令别人的人,真是想象不出他怎能看透她内心深处秘密的梦。
现在,他说得那么清楚,她明白了她所想要的是什么,那就是爱情!
她一直没有机会再跟他深谈,他们总是被一些喋喋不休的人群包围。有时他在下午来访,但是汉弥顿夫人或者大卫一定在场。
现在,她不再想到要进修道院了。
因为马克对她说过,她有一天会遇到她所爱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也会回报她以爱。
不过有一件她可以确信的事就是:她绝对不会在那不勒斯那些热情的贵族中找到她想要的男人。
马克·史丹顿一定已经跟那个公爵说得很清楚。她已很久没有看到他,也再没有收到他送的花以及他手写的使她心跳的条子。
过去的几天真是十分平静的日子;
事实上,宴会和酒会仍然是一个接一个,而她还得协助招待那些涌向英国领事馆寻求保证的人。
柯黛莉亚也意识到王后对当前局势的焦虑,因为紧张的局面已从汉弥顿夫人身上反映出来。
难怪王后会紧张的,据说在朗巴地那里就有一万法军,热那亚的海岸外面有两万,而土伦的法国舰队的数目更是日有增加。
“王后认为除了请英国海军相助之外就没有方法解除威胁。”汉弥顿夫人告诉柯黛莉亚。
她叹了一口气。
“唯一能够拯救我们的人就是贺拉硕·纳尔逊爵土!”
一说到这位海军英雄,汉弥顿夫人的声音就柔和起来,而且她常常谈到他。
的确,从前,当他还是阿伽门农号的船长时,他到那不勒斯来访问,就曾经给人以极深刻的印象。
虽则他曾经因为作战受伤而只剩下一只眼睛和一条手臂,但是,他仍然神采奕奕,威风凛凛。
纳尔逊将军曾经写信给威廉·汉弥顿爵士,表示假使要移动他的舰队,他就需要补给、快速战舰与好的舵手。
“威廉爵土感到很困扰,”汉弥顿夫人说。
“威廉爵土有办法帮助纳尔逊上将吗?”大卫问。
“他哪里有办法?”汉弥顿夫人说。“王上已经在一份文件上签署过,威廉爵土在上面宣誓他永远不会以食物或水供应英国舰队。至于供给他快速战舰……”
汉弥顿夫人把双臂向上一挥,柯黛莉亚和大卫都知道,即使是王后也不敢向英国人示惠。
现在,柯黛莉亚坐在凉亭里俯视着海弯,她有意把战争、战舰、法军以及那不勒斯的危机等等一切驱出脑海。
今天,她要尽量摄取那不勒斯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