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一下,然后又非常平静地说:
“事实上,它可能就是我们所寻求的梦,它正供奉在我们心中的圣坛里。”
柯黛莉亚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叫喊。
“现在我明白了!现在我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了。”
她望着马克·史丹顿,在她的小脸上,眼睛显得很大很大。
“要是我永远找不到呢?”
在她的声音中又有一丝恐惧,不过这次的跟以前的不同,
“要是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爱情,你会信赖我吗?你所相信的爱情,你所确认的爱情,还没有来到你的生命里。”
“我要相信它会来临。”
“它会的,”马克·史丹顿肯定地说。
柯黛莉亚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把每一件事都弄得这样简单,现在我不再害怕了。”
“我要你答应我一些事情。”
她带着疑虑的表情望着他。
“我要你答应,”他说。“给你的生命一个机会,在你要与世隔绝之前,应该过一过常人的生活。”
“你指的是进修道院?”柯黛莉亚问。
“我还不同意你嫁给任何你所不爱的人。”
“我答应你!”柯黛莉亚说。
她首次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又急急地问:
“你去跟公爵说吗?”
“我会去跟公爵打交道的,”马克·史丹顿坚定地说。“他将不会再麻烦你了。柯黛莉亚,你可以再把任何一个纠缠你的情郎给我,我听完了他对你的歌颂以后,便一脚把他踢下楼去。”
柯黛莉亚吃惊地望着他。
“我不希望你向任何人动粗,”她说。“而且,我认为他们要我也是对我的一件恭维。”
“不见得完全是,”马克·史丹顿说。“你不必再为这件事情伤脑筋了。我们在那不勒斯一日,我都会照顾你的。”
“那么,在马尔他呢?”她喃喃地问。
“我不希望我会离得远远的。”
他站了起来。
“我要把你带回舞会中去。我现在既然以你的监护人自居,就不能够让你在花园中停留太久。要是有人发现你不在,就不免会胡乱猜疑了。”
他看得出柯黛莉亚的脸上有着从来不曾有过的表情。
“我不应该到花园里来?”她问。
“那是不甚聪明的,除非你愿意和公爵单独在一起忍受那不愉快的经历。”
“我太笨了,”柯黛莉亚承认。“可是他是那么坚持,而我又不知道该怎样去拒绝。”
“下一次你必须坚决地拒绝。”马克·史丹顿微笑着向她下命令。
“我一定会的。”
他们现在已走到凉亭外的小径上,她停了下来,星光把她的头发变成了淡金色。
“谢谢你,”她温柔地说。“今天我对你无礼我觉得很抱歉,不过你的确吓坏我了。”
“现在呢?”马克·史丹顿问。
“我现在不害怕了,我信赖你。”
她抬头望着他。
他是那么高那么壮,她因为他是她的表兄而感到很欣慰,她现在不必害怕了。
在马克·史丹顿的眼中,穿着白衣的她是那么纤弱,她似乎跟四周的花、天上的星星以及脚下闪闪发光的大海已融为一体。
“她就象是一朵在春天的雪花,”他突然这样想。
有一会儿,那充满芳香、草木茂盛的意大利之夜不见了,他看见了史丹顿园中高大的橡树下,在雪中绽开的纯洁的雪花。
“一朵雪花!”马克·史丹顿回家时一路上这么想着。
他觉得柯黛莉亚就象是英国早春那种脆弱的、纤柔的洁白的雪花。
在西萨宫中,当金色的太阳升起时,柯黛莉亚醒来了,她感觉到一种很久以来不曾有过的快乐。
她感到安全与被保护。
自从她父亲去世之后她失去了某些东西;然而,象变魔术一般,马克·史丹顿却替她找了回来。
“他很仁慈,”她对自己说。“比我想象中仁慈得多。”
然后她又想到他会不会因为她跟他说了那么多的话而感到烦厌;他又会不会在那么多珠光宝气的美女包围下觉得她。又笨又沉闷。
在其中,她注意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
事实上,在马克·史丹顿来到以前她已知道她,她就是琴恩妮达公主。
她是英国大使馆的常客,在每一次宴会中柯黛莉亚都认为她是最出色的女人,每一个男人看到她都会被吸引得象是飞蛾扑向灯笼。
“她真美!”柯黛莉亚想。然后,她马上便觉得自己淡金色的头发和苍白的皮肤真是相形见细。
她现在想起了当他们回到沙龙去时,乐队正在演奏一首柔和而浪漫的音乐。他们才从阳台走进去,公主就迎了出来,对马克。史丹顿说: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她的声调中充满了柔情。
柯黛莉亚也无法不注意到她的态度中带着挑逗的成分,她的樱唇饥渴地半启着。
她从来不曾想象过一个女人会如此妖冶,而又如此美丽。
她不禁想到了那些向尤利西斯唱歌的女妖们,他为了逃避她们要命的魅力,只好把自己紧紧绑在桅杆上,还把所有水手的耳朵用蜡封起来。
公主的声音就象女妖们的歌声那样使人无法抵御。也许那是由于她微带的意大利口音,使得她在说英语时比英国人更有味道;也许是由于她跟马克·史丹顿说话时特有的柔媚的腔调吧?
柯黛莉亚忘记了曾经答应过一个舞伴共舞,现在那个人怪她失约而要她补偿。
等到她跟那个人跳完舞,她发觉她的表兄马克已经不在沙龙里,而公主也失去了踪影。
柯黛莉亚穿好衣服下楼去,发现大卫刚刚从前门进来。
“你起得好早啊!”她叫着。“你到哪里去了?”
“我到船坞去过,”他回答说。“马克昨天要我去催催那些懒惰的工人,所以我就去做了。”
“你认为那条船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大卫用双手做了一个手势,那是他从那不勒斯人那里学来的。
“天晓得!”他回答说。“他们根本不想赶工,总是有理由找藉口。”
“那么你只好耐心等候了,”柯黛莉亚笑着说。“此外,让马克以及船主人在经过了长期航行之后休息一段时期才公平呀!”
大卫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今天就可以看到男爵了,”他说。“他跟一些朋友住在那不勒斯城外,威廉爵土今天要请他吃午饭。”
“威廉爵土对我们那么仁慈,”她说。“我认为,假使你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急于离开那不勒斯的样子,就有点忘恩负义了。”
“但是那是我所渴望的,我不能忍受坐在这里无所事事呀!”
“现在不是快了吗?”柯黛莉亚安慰他说。
他们一起走到阳台上。比起沙龙中的凉快,外面的阳光已经照射得使人睁不开眼睛。
“在还没有到达马尔他以前,一天就象一个世纪那么长,”大卫说。“此外,我还恐怕有什么东西会阻挡我们。”
“你说的‘什么东西’是什么意思呢?”柯黛莉亚问。
大卫回头望了一眼,好象是伯有别人偷听。
“昨天晚上每个人都在谈论拿破仑在土伦的强大舰队,有人认为他有一个秘密的计划。”
“这是很显然的,”柯黛莉亚说。“假使他在舰队上占优势,他想逃出英国的虎视眈眈,他也许是在计划海上的新战略。”
“他为什么要移动呢?这就是关键所在。”他说。“他不需要离开陆地就有许多地方可供他征服的呀!”
“多打几场仗,就多一些人受苦难,我多么痛恨战争呀!”柯黛莉亚叫着说。
“真是女人之见!”
“大卫,我一想到你要去打仗就害怕。”
“但是我要为我的信仰而战。”
“我不希望你杀死任何人,即使他不是一个基督徒。”
兄妹们正说着话,汉弥顿夫人从落地大窗里向他们走过来。
她看来非常可爱,在阳光下她的脸显得更美,即使是最著名的画家也无法描绘。
“早呀!亲爱的。”
她用愉快的声调说。有时,她在讲英语时会不顾教养而说出了不文雅的腔调。
柯黛莉亚向她屈膝为礼,大卫吻了她的手。
“夫人早!”
“你昨天晚上玩得痛快吗,顽皮的孩子?”汉弥顿夫人问。
“在宴会开始不久我就看见你开溜了,你躲哪那里去呀?”
“我有一些书要读,有一些祈祷文要念,”大卫简单地回答。
汉弥顿夫人微笑着,温柔地说:
“这样年轻就这样热心!我常常对威廉爵土说:没有人比你更适宜于当一名完善的骑土了。”
大卫的脸红了一下。但是,柯黛莉亚看得出他喜欢这样的恭维。
汉弥顿夫人又转向她。
“还有你,柯黛莉亚,你大大的成功了,每个人都称赞你呢!”
她停了一会儿,又转弯抹角地说:
“只有一个人是特别的。”
柯黛莉亚没有回答。她又说下去:
“柏林纳公爵很爱你,不要让他久等你的答复,失去了他将是一个错误。”
“公爵已经得到我的答复了。”柯黛莉亚静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