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用手指抚弄他的,一面问:
“纳尔逊上将在土伦有多少舰只封锁法国的舰队呢?”
“你对这发生兴趣?”马克·史丹顿问。
“当然!我不愿意再看到法国军队开到那不勒斯呀!”
“然而,法国驻那不勒斯的代表却是对我回答你的问题极度感到兴趣哩!”
他感觉到她的僵直。然后,她偷偷从她浓密的睫毛下疑虑地瞥了他一眼。他不禁大笑。
“琴恩妮达,我的爱人,”他深情地说。“你永远做不了一个好间谍的,但是你却有着其他更多诱惑人的才能。”
她的眼光接触到了他。
“即使一点点的情报,法国代表也会很感激的。”
“你要是告诉我任何事情我也会同样感激的。”
公主踌躇了一会儿然后说:
“拿破仑听说俄国人对马尔他岛很有兴趣。”
马克·史丹顿坐在床上。
“去年,塔莱朗(译注:拿破仑时代的法国政治家)已经通知拿破仑说马尔他是俄国、奥国和英国间谍的巢穴。”
“他自己就派出了两个,一个是马尔他人,一个法国人,这已不算是秘密了。”
马克·史丹顿知道公主正在倾听,又继续说:
“沙皇保禄在圣约翰骑土团中建了一座俄国小修道院,他的主要目标是要红衣主教派骑土去教导俄国的军官航海。”
他的双眸紧紧地望着公主脸上的表情,然后又说下去。
“我可以向你保证,假使马尔他一旦遭受攻击,它的防御是非常坚固的。你可以转告法国代表,叫他不妨尽速去向拿破仑报告。”
他的语气带着轻蔑的成分。公主用双臂环绕着他的颈子,使他的嘴唇接近她的嘴唇。
“原凉我,”她说。“我不应该使用这套诡计来使你多留一些时间的。”
他把她抱紧一点,她喃喃地又说:
“因为你是英国人,所以我同情的是你的国人不而是法国人,而我真正感到兴趣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
她的双唇压上他,他感觉到它们的情欲。
他吻了她,然后毅然地松开她的双臂站了起来。
“再见!诱人的、使人忘不了的琴恩妮达!”
“我可以再见到你吗?”
这句话又象恳求又象询问。
“我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离去。”
“我爱你!马克,请你记住我爱你。”
他站在门口向她微笑,当她绝望地再向他伸出双臂时,他已把门关上走了。
公主轻轻叫了一声,把自己掷回枕上,把脸藏在柔软的绸缎里。
王宫的外面,空气很清新,天空里有着那不勒斯特有的澄明,马克·史丹顿认为这是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会有的。
虽然这个时候还很早,但是街道上已充满了去工作、上教堂和到码头的人们。大部分的女人都穿着红裙子、白围裙;男人穿着条纹衬衫,戴黑帽子,系着颜色鲜明的腰带。
这里面有愉快而懒洋洋的渔民、商人和无所事事闲逛的人,他们都由于晚上没有睡好而频频打着哈欠。
无数的教堂的钟声开始敲起,披着面纱的女人急急走上教堂的台阶去望弥撒。
僧侣、修女和教土从每一个方面出现。
马克·史丹顿带着一种自大的神气走着,这使得碰到他的人都自动为他让路。
但是他并不是在想琴恩妮达,尽管她的香气还留在他身上。他想的却是柯黛莉亚。
他仍然可以听见她对他说:“马克,请你帮助我好吗?”的声音。
这是一个小孩子的哭声。
“让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他平静地说。
牵着她的手,他引她穿着繁花满枝的灌木丛,走到一座俯视港湾的凉亭里。
现在他们离开了花园的人群,在这里他们可以看到大海和星空相接的深蓝色地平线。
凉亭里面也挂着一个小灯笼,他们对坐着,在微光中他看得见柯黛莉亚眼中的惊惶之色。
他们一坐下,她就把手抽回。她挺直地坐着,头仰得高高的;但是,还是显出了一种无助的样子。
她直直地望着前面,好象在思索怎么开口。
“告诉我,”他温柔地催促她。
“那是……由于柏林纳公爵。”她慢慢地说。
马克·史丹顿扬起了眉毛,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又说。
“他……他不放过我。他曾经找过……汉弥顿夫人,她要替他撮合。”
“他想娶你?”
柯黛莉亚点点头。
“我们第二次见面他就提出了这个要求,虽则……我拒绝了,但是他……还不肯……罢休。”
“你告诉过大卫没有?”
“告诉过了。”
“他怎么说?”
“他认为这是一校很冒险的婚姻。当然,公爵似乎是那不勒斯很重要的人物。”
“他是很重要!”马克·史丹顿说。“可是你不喜欢他?”
“我……我恨他!”柯黛莉亚说。“我恨他!他把我吓坏了!”
她把头转过来第一次望着他,声音中带着恐惧的额抖!
“你会不会认为我很笨?会象汉弥顿夫人那样强迫我接受公爵?但是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不呢?”
柯黛莉亚踌躇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
“我不爱他。”
“你认为爱情很重要?”
她伸出双手,象是向他恳求,然后又放下它们。
“你不会明白的,”她说。“我知道你一定认为这样一个出身高贵,有钱有势的人向我求婚,我就应该感激。可是……”
她停了一会儿。马克·史丹顿好奇地问:
“可是什么?”
“我不能让他碰我,”柯黛莉亚几乎象耳语一般地说。
“那么,公爵最后一定只好认命了,”马克·史丹顿说。
“你使他这样做好吗?”她急急地问。“请你叫他明白我不会回心转意的,所以他必须不要靠近我,不要想……吻我,就象刚才那样。”
“公爵是不是你想进修道院的理由之一呢?”
一阵沉默。马克·史丹顿又在想柯黛莉亚是不是在考虑。他是否值得信赖。
“我要了解每一件事,”他平静地说。
“在我们离开英国之前还有一个男人,”过了一会儿,柯黛莉亚开始说。“他住在史丹顿园附近,我认识他好几年了。”
“他要你嫁给他?”
“是的,他就象公爵一样,不管我答应不答应,他天天来找我,天天写信,还找大卫。”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太麻烦了。”
“你没有跟他谈恋爱?”
“不!他很可怕?他又粗鲁又令人不快。他很有名气,可是我知道他在人前那张脸并不真正是他的。”
“大卫对他的看法怎样?”
“他要我嫁给他。”歇了一下,她又说:“我明白大卫的意思。他希望我有个归宿,于是他就可以自由自在去选择自己的生活而不必担挂着我。”
“所以,他认为你应该把自己关进修道院?”
马克·史丹顿的声音中又有着讽刺和谴责的成份。
“也许大卫是对的,说不定我在那里会找到快乐。”
“我不相信。”
“我已经想过了,”柯黛莉亚迟疑地说。“也许我是有什么……不对劲,所以我对男人的爱没有反应。”
她在绞扭着她的手指,显得不胜矫羞。
马克·史丹顿俯身向前,用手盖在她的手上面。
“听我说,柯黛莉亚,”他说。“请你用心听我说。”
在他的手指的接触下,她静静地、服从地抬起眼睛望着他。
“你并没有什么不对,”他说。“你跟别的女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你只是比较敏感,你的标准也比较高。”
“我不明白。”
“让我用几句简单的话向你解释,”他说。“每一个男人和女人都有他们的梦想,有他们所渴望的东西。”
“就象大卫渴想做骑土?”
“完全对了!但我们是一般人的梦想,比较简单,我们只寻求爱情。”
“可是,爱情……”柯黛莉亚说了一半又停下来。
他知道她想到了她在那不勒斯所看到的爱情。
那不勒斯人一天到晚在调情,追逐女人是王子和贵族青年的游戏。
红杏出墙的妻子、不忠实的丈夫,在那不勒斯人的生活中算不了是一回事。
“你在这里看到的不是爱情,”马克·史丹顿说。“不是我所说的爱情,更不是你在寻找的爱情,柯黛莉亚。”
他感觉到她把身体移动了一下,靠近他一点,说,
“解释给我听,让我好明白。”
“爱情是神圣的,它来自一种我们无法控制的力量,。他说。“但是,由于人们往往找不到真正的爱,为了需要,他们就以次等的来代替。”
“那就是这里所发生的?”
“对那不勒斯人而宫,爱情就象呼吸空气那么自然,”马克·史丹顿说。“他们是一个感情丰富、热情洋溢的民族。”
“我知道。”
“但是,象我们这种来自比较寒冷地带的人,爱情却不是这么简单。一且找到它,我们不但用我们的身和心去爱,还要用我们的灵魂去爱,那是奇妙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