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很戏剧性而又动人的故事,柯黛莉亚想。不过,结局如何,还是不得而知。
当她的健康稍有进展之后,她立刻就意识到西萨宫的紧张形势有增无减。
汉弥顿夫人美丽的脸上并不隐藏她的忧色。从侍候她的女仆口中,柯黛莉亚知道威廉爵士已因为担忧而病倒。他在等候一个消息,然而,日复一日,消息始终没有来。
大家一直在担心:拿破仑的新舰会击败英国的旧舰。
纳尔逊上将的健康情形很坏,他的断臂时常作痛,他的一目已眇,他真的有能力对抗那年轻而自信的欧洲征服者吗?
不过,这一切都无关宏旨。今天,柯黛莉亚所关心的只是她自己和她的表兄。
今天,将是她回到那不勒斯以后第一次会见马克。她一直在担心,害怕马克对她不象她对他那样有着蚀骨的相思之情。
她爱他。她不顾一切地爱他。她的爱是完整的,无所不容的。他是不是也一样呢?
她怎样为自己保证?
在圣朱特号上,他把她拥在怀中的一吻?
在圣朱特号的甲板上,她本来已准备在他身边死去的了,但是那时他几乎是没有知觉的。而后来在雷神号上他们又没有机会谈心。
由于伤腿的剧病,雷神号上的医生给马克服用鸦片剂,使他在海上睡了两整天。
到了那不勒斯,他挣扎着起来,不过,那只是由于他的一种超人的力量而已。终于,他又倒了下来,被担架抬走。
以后的事她就记不得了。
如今,她终于也好了起来。今天,医生允许她穿衣打扮下楼去。
“小姐,你可以躺在日光下,但是不可以做任何事,”医生严肃地说。
“你把我变成一个无用的人了。”她向他抗议,不过她也明白医生的用意。
“小姐,仆人等在门外了,”现在.女仆对她说。“他们要把你抬下楼去。”
“我可以自己走路。”柯黛莉亚不悦地说。
“是夫人安排这样做的,她已准备好一张椅子。”
既然是女主人的意思,她就不便违抗了。
她被人抬着下了楼,经过沙龙,到了阳台上。她发现:细心的汉弥顿夫人已为她准备了一张堆满了缎质靠枕的卧榻放在那里,还撑着一把遮阳伞,使她避免受到目光直射。
海湾的景色以及园中的花朵似乎此以前变加美丽。美得不象是真的,只象是戏剧中布景;那么,她就是女主角吗?
她感觉到有一点恐惧。由于她的渴望和需要马克,她对他已建立了一个假的幻像。
但是,她并没有单独多久,她坐在那里还不到五分钟,就听见道模上校用洪亮的声音宣布:
“小姐,亨史丹顿伯爵来看你!”
柯黛莉亚吃了一惊。
她忘记马克已经继承了大卫的头衔,从今以后,他的身分地位就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马克的出现,使她狂喜。
他看来瘦了一点,脸上的日晒之色也消褪了一些;但是,他的蓝眼仍然炯炯有光。
唯一不同之点就是:他以前是用一种体育家有力而矫捷的步伐走路,现在却是拄着一根象牙把手的手杖慢慢走向她。
她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说的;然而,此刻竟是说不出口。
她只能睁着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你已经好了?”他问。
她已经忘记了他的声音是何等的深沉,何等的使她为之颤动,因此,她现在听起来就象是音乐一样。·
“你的腿好了?”她也这样问。
“完全靠了你我才能保住了它。”
“还痛吗?”
“只有在站着的时候痛。”
“那么赶快坐下,”柯黛莉亚说。“你须多休息,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他对她微笑,这使他看来年轻一点。
“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柯黛莉亚,”他说。“不过,我首先要谢你。”
“不,请你不要……”她说。
“我怎能想象得出一个女孩子居然会那样勇敢,那样镇定?那太使人难以相信了。”
柯黛莉亚听了,不禁两颊绯红。
由于她害羞,所以就低垂着眼皮,因此刚好看到他的腿.隔着裤子和靴子,她还想起了在圣朱特号上她为他包扎的那个可怕的伤口。
现在,马克又在这里了,靠得那么近;但是,他又是那么高大,那么的慑人,使得她为之战栗。
“男爵一定会因为失友了他的船而很伤心吧?”她随便地问。
“他因为得庆生还而觉得非常感恩,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马克回答。
“我听说他已经好一点。”
“我昨天去看过他,不久,他就可以完全康复回家去了。”
“那真是一个好消息。那些海员呢?”
“有几个已经完全好了,他们都很感谢你送给他们的水果和美味的食物。”
柯绍莉踌躇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由于他们失去……奖金……我想……”
马克微笑。
“我已经送给他们了,那是一种感谢的付给。你知道我现在是一个有钱人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怨恨我取代了大卫的地位。”
“不,不,当然不会!”柯黛莉亚说。“我很高兴继承的人是你。我也不愿意史丹顿园关起来,那些地产也没有人管理呀!”
马克俯身向前,面对着她。
“柯黛莉亚——”他说。
她的心狂跳起来,她知道他将要说出一些美好的、使她屏住呼吸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被人打断了。
汉弥顿夫人从沙龙里出来,走到阳台上。
“啊2你们两位都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她大声地说。
“伯爵,请坐,不要站起来。我只耽搁几分钟,成廉爵土需要我。”
她把她那白嫩的手放在马克肩上,微笑着又说:
“我相信你们两位一定有许多话要谈。我要知道你们是不是没有人干扰。小心太阳,今天很热啊!”
她走到阳台的栏杆旁边,似乎是要证实她的话。突然,她叫了起来:
“一条船!一条英国船正在进港!”
这时,他们听见了一声礼炮,而这边的堡垒也还礼。
“一定是有消息!”汉弥顿夫人说。“纳尔逊上将和舰队的消息。上帝保佑我们,使我们不要失望吧!”
马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一只小艇从船上放下,大船已在海岸边停泊下来。
“你看会不会已经打过仗?”汉弥顿夫人用痛苦的声音低低地说。“也许法国舰队又躲开了他们吧?啊!我的天!我真是急不可待的想知道结果。”
“不必等多久了。”马克安慰她。
他们注视着小艇到达码头。然后他们听见了远处的欢呼声。一种常使得汉弥顿夫人发笑的尖锐的异国欢呼声。
她曾经跟纳尔逊上将一起因此而大笑。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那不勒斯因为狂喜而呐喊。但是,为什么呢?又为了什么呢?
没有说一句话,汉弥顿夫人离开阳台,跑了进去。
马克走回柯黛莉亚身边,她一直都没有动过。
“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身么事。”他说。
她看得出他也是很心急。他离去的时候紧紧抿着嘴,显出他正在用力地克制他的某种感情。
穿过沙龙,马克发现汉弥顿夫人正在大使馆的入口处。
她站在台阶上,西萨宫内所有的职员和仆人通通都走了出来,围绕她站着。
大家都知道了已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是什么事。
马克不能走得快,等到他终于走到汉弥顿夫人身边时,他看见两名海军军官踏着急促而稳定的步伐走向他们,眼睛正视着前方。
群众聚集在铁门外,仍然在叫喊着和欢呼着。
马克认得郝斯特船长和卡普尔船长,他们都是纳尔逊上将手下最能干的将领。
他们看见了汉弥顿夫人,就几乎用跑步来到台阶下。
“什么事?”
他们是否听得见她的话大成问题,因为声音似乎被绞扭在她的喉咙里。
“夫人,我们打了一场光荣的胜仗,法国舰队被我们摧毁了!”
郝斯特船长的话才出口,在爱玛·汉弥顿心中绷紧了几个星期的一根弦就突然断了。
她双臂往后一甩,昏了过去,重重地倒在大理石的台阶上。
两名船长和仆人把她抬进最近的一间房间里去,但是他们一放下她,她的睫毛就开始扇动,脸颊也恢复了颜色。
那场战事的经过述说了一次又一次,最重要的一点是纳尔逊上将发现了法国舰队停泊在艾包喀湾。
在八月一日下午,他下令进攻。
统率法国舰队的布鲁埃上将怎样也没有办法使他的舰只进港,于是,他悬赏一万里拉给任何一个能够引导他的船只进港的舵手。
“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把船只停泊在海面上,首尾相接,摆成一个一般认为无法攻破的阵势,”郝斯特船长说。
当两名船长继续述说法国战舰拥有一千零九十六门大炮和一万一千工百三十名水手时,直听得他们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