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祷告他们不必去作战吧!”伯爵夫人说。“因为我禁不住这样想:有经验的法国军队屡战屡胜,骑士们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当她们走到了屋顶的平台上,柯黛莉亚也不得不同意伯爵夫人的话了。
从屋顶上,她们有很广阔的一片视野。只见海面上轴轳连绵数里,桅杆如林,非常壮观,可惜那都是战舰。
在众多的战舰中,她们很容易分辨出一艘三层甲板的,那就是拿破仑所驻跸的旗舰——东方号。
柯黛莉亚望着海上的舰队好一会儿,两人都很少说话。
她们面容严肃地走下楼去等候伯爵回来。
他回到家里来时,一脸的忧色。
“你怎么啦?告诉我们你打听出什么。”他还没有开口,伯爵夫人就急急地问。
“我没有事,”他回答。“东方号的军官去见红衣主教要求供应他们的舰队饮水。我听我的一位朋友说议会将敦促红衣主教加强港口的管理,每次只淮四艘船入港。”
“这样,岂不是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够供给完整个舰队?”柯黛莉亚说。
“我的朋友也这样想,”伯爵回答说。“他指出,假使拿破仑同意这个办法,那就有时间等候英国舰队来到了。”
“英国舰队?”伯爵夫人叫了起来,交握着双手。“但是他们现在正在封锁土伦呀!这样说,在战争中法军并没有被他们击退哪!”
她是那么的激动,使得伯爵伸出手来搂着他妻子的肩膀。
“不要苦恼你自己,亲爱的,根本没有战争嘛!我的朋友听见东方号的一位军官说,法国舰队是趁纳尔逊上将在沙丁尼亚为他的船只补给食水时溜掉的。”
伯爵扭歪着脸微笑了一下说:
“我听说那些法国人因为逃脱了而高兴得象学童般大笑大叫。他们的战舰也实在大得吓人,据说东方号就可以载一千个人和一百二十门大炮。”
伯爵夫人叫了起来。他又继续说:
“船上还有着六十万枚英国货币。”
伯爵不久又出去了,直到晚餐过后两小时才又回来。
正如他所预期的,议会中除了一个西班牙人投反对票外,已经一致通过要红衣主教执行港口的管理条例。
“你认为拿破仑会接受这种规定吗?”伯爵夫人忧愁地问。
伯爵没有回答,柯黛莉亚知道他在计算这样要花多少时间才能供完那么多舰只的饮水。
那一夜是无法成眠的。
柯黛莉亚一夜里起来数次,在卧室来回踏步,既为大卫担心,也担心圣乔特号上的马克会碰到法国舰队。
她想大概不会。因为拿破仑的舰队是向南驶往非洲海:岸的。
到了天亮,她听见了枪声。
她连忙穿衣下楼,看见伯爵夫人已经起来,而伯爵也已经出去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相信,柯黛莉亚小姐,”伯爵夫人说。“拿破仑一定不愿意花那么多的时间去取得饮水。”
“我也是这样想,”柯黛莉亚回答说。“要是我们知道是什么事就好了。”
“我们不能够离开这间屋子,”伯爵夫人说。“伯爵吩咐过的,我们必须把门户关紧。”
这,使得柯黛莉亚觉得比什么都难受。
她们可以听得到街上的喧声,但是她们不敢违抗公爵的命令,只好忧虑地等候着,一面为那间歇的枪声而心惊肉。跳。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公爵夫人问了一遍又一遍。
等到伯爵终于回来了,她就哭着跑向他,用双臂把他酥抱着。
“你出去那么久,把我吓坏了!”她叫着。“你没有事吧?”
“我没有事,”他说,“不过,整个市面已经十分混乱了。”
“什么事?”
“正如我所猜想,”他说。“拿破仑的军队已经在岛上登陆。”
伯爵夫人尖叫起来。
“我听说有五营的步兵已在天亮时登陆圣朱理安湾,”伯爵继续说。“马尔他军团曾经开火抵抗,但是很快就撤回到瓦勒塔来。”
他歇了一会儿,继续说:
“我还听说有一部分法军在另一个海湾登陆并没有遭遇抵抗,那一带的炮台通通被他们占据了。”
“那么,骑土们也在打仗吗?”柯黛莉亚喘着气问。
“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战报已送到红衣主教的宫廷中去了。”
“那么,红衣主教在做什么呢?”伯爵夫人生气地问。
“城中的领袖人物和贵族在开会,他们对骑土团的防卫力量没有信心,想让红衣主教跟拿破仑讲和。”
“不!不!”伯爵夫人叫着。“那太可耻了!那将成为历史上的一个污点。你千万不可以参加这种决定。”
“我必须本着我的良心做人,”伯爵庄严地说。
他拍了拍妻子手臂,仿佛要给予她信心,然后说:
“我回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必须。回去继续开会,帮他们决定怎样去拯救马尔他。”
“亲爱的,请你坚强一点,坚强一点。”伯爵夫人恳求他。
“用什么来坚强呢?”伯爵痛苦地说。“我听说我们的大炮都已经生锈得不堪使用了。”
伯爵夫人惊恐地叫了起来。
“街上充满了我们的乡人,”伯爵继续说。“他们都在咒骂法国人,同时也在骂红衣主教,祈求圣人们保护这个小岛。我听说法国骑土已经拒绝向他们的同胞开火了。”
“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柯黛莉亚说。
等到伯爵走开这间屋子,伯爵夫人开始在哭泣的时候,他觉得也很难于控制自己。
不过,同时她也觉得象外面的人那样惊惶失措是无济于事的。
“大卫一定希望我勇敢一点。”她对自己说。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忍受让马克以为她是一个怯懦的人。
“让我们把床单撕成绷带好吗?”她向伯爵夫人建议。“要是有人受伤,绷带是很需要的,也许医院会供血不及。”
伯爵夫人同意了,因为这样她就有点事情可做。
她拿出一些床单来,两个人把它们撕成一条一条,再整齐地卷起来放在篮子里,以备需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很晚了,伯爵还没有回来。终于,伯爵夫人坚持要柯黛莉亚去睡。
“你现在没有事情可做了,柯黛莉亚小姐,”她说。“假使我们明天需要服务,而我们却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的,那又怎样帮得上忙呢?”
伯爵夫人的话很有道理,柯黛莉亚终于答应去睡觉。
也许是由于焦急而使得她十分疲乏,结果她也睡了几个钟头。
天一亮,她就起床梳洗,轻轻走到楼下,恐怕吵醒其他的人。
她刚刚走到门厅,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伯爵没有雇用看门人,这时还太早,柯黛莉亚相信所有的仆人都还没有醒过来。
敲门声又响起。
虽则她明知伯爵夫人会不高兴,柯黛莉亚还是把门闩拉开,并且把门锁上那支很重的钥匙转开。
门外站着维拉。
她的心一阵惊悸,但是还是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什么事?”她轻轻地问。“你的主人怎样了?”
“我已经尽速赶来了,小姐,”维拉说。
“发生什么事了?”柯黛莉亚问。
从那仆人脸上的表情中,她几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主人已经……死了。”
费尽全身的气力,柯黛莉亚打开了一扇最近的门,走进一间起居室。因为她已双腿无力,所以立刻找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她望着那个马尔他人,静静地说:
“把经过告诉我。”
“主人很勇敢,”维拉低声地说。“他跟另外两个武土在那贝斯港的吊桥上打击法国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跟他在一起,小姐。当一部分部队想放弃阵地时,主人却坚持要他们打下去。”
柯黛莉亚几乎可以看到大卫眼中带着理想的光辉,在劝告土兵要抵抗法军。
“法国军队是乘坐小艇登陆的,小姐。他们由马蒙特将军亲自率领。双方交战了一会儿之后,将军就夺取了骑土团的军旗。”
柯黛莉亚紧张地屏息着呼吸。
“于是,主人握着剑冲向他。将军也拨剑自卫。但是,小艇中的一个土兵开枪射中了主人的胸口。他向后倒下去,大叫着:‘基督万岁!骑土团万岁!”
听到这里,柯黛莉亚已经泪流满面,但她立刻把泪水擦掉。
“主人现在在哪里?维拉。”
“等到夜晚来临了,我找了一个人帮忙,把主人的尸体抬到圣约翰教堂去了。”
“你带我去好吗?”
马尔他人点点头,于是她站了起来。
门厅的小衣橱里有一些外衣和披风。她打开橱门,随便拿了一件披风连着一顶罩帽,这顶罩帽几乎把她的整张脸遮去了大半。
维拉把大门关好,两人走进微明的晨曦里。
曼杜卡伯爵府附近的街道都空无一人。不过,当他们走近市中心的闹区时,就看到每一个街角都聚集了一堆堆的人群。
“小姐,昨天所有的教堂都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在祈祷,奇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