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去找些药水和纱布来替你的手裹伤。”她喘着气说。
“你太仁慈了,”马克说。“我会好得很快的。”
她走在前面,穿过小径,他跟在后面走。
他们走回屋里,看见没有人在,不禁松了一口气。
“我去找你需要的东西。”
马克·史丹顿看见她脸色发青,就把她拉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让仆人去拿吧!然后看看你是不是很懂得包扎伤口?”
他对她微笑,走开了一会儿,然后回来坐在她旁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里。
“我真替你难过,柯黛莉亚。”
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灰色的眼珠里还带着惊惶之色。
“我……我真想不到一个男人会做出那样的……行为。”她讷讷地说。
“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象公爵一样的,”马克说。“你必须理智一点,忘掉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你说他不会再走近我?”她象个孩子似的喃喃地问。
“我认为我刚刚已经跟一个可怕的人打过交道了,”马克回答说。“你必须原谅我,柯黛莉亚,我不是一个很有经验的监护人,下一次我再也不信任何人了。”
“我不能忍受下一次了,”她说。“也许……”
她还没有说完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进修道院这个念头又回到她的脑海里。他急急地说:
“不!那并不是答案。此外,我不要你做懦夫。”
“懦夫?”
他感觉到他的谴责震惊了她。
“躲避人生就是一种怯懦的行为,”他说。“刚才你所遭遇到的固然很不愉快,但是那只是由于你住在那不勒斯的关系。”
她睁大双眼不解地望着他。
“因为你太美丽了,男人看见你便昏了头,失去了控制。不过,我们明天便要离开这里,马尔他那里很多的青年都宣誓过要守贞,那对你是十分安全的……
柯黛莉亚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她带点涩羞地问:
“你真的认为我美丽?”
“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我说的是真心话,”马克说。
“谢谢你!”她娇羞地一笑。
一个仆人送来纱布和药水。
另外一个仆人送来了酒,马克坚持要柯黛莉亚喝一些。
“现在喝酒不嫌太早了吗?”柯黛莉亚抗议说。
“你曾经受过惊吓,”他坚持地说。“假使我们是在英国,我就会为你调制一种热热的、甜甜的饮料,但是在此地我得花几个小时去调制哩!”
她笑了笑,服从地啜饮杯中的酒。
这使得她恢复了血色,眼中的惊惧也已消失。
于是他让她为他包扎他两手的伤口;
“你很在行嘛!”他说。
“妈妈一定要我学习如何去照顾病人或者受伤的人,爸爸常常因此而取笑她。到了马尔他,我可能有点用处哩!”
“不见得,”马克·史丹顿回答。“骑土们有一个很完备的医院。新进的骑土都要轮流去照顾病人。”
“那是大卫所不喜欢的;”柯黛莉亚微笑着说。“他对生病的人很不耐烦,我相信那是由于他自己太强壮之故。”
“不管怎么样,大卫都得到医院值班的。”
“他会尽他的职责的,”柯黛莉亚说。“但是我希望我能够替他做。”
马克,史丹顿望着自己的双手。
“假使我有了麻烦,我知道要去找谁了。”
他站了起来。
“柯黛莉亚,等一会儿公爵醒过来以后,我相信你不愿意在这里碰到他吧?你要回到你的房间里去,还是跟我到船—坞去呢?”
她抬起眼睛望着他。
“我希望我不至于把你惹厌。”
他也低头望着她,诚意地说:
“你不会的。”
第四章
在微风的吹送下,帆上装饰着八个尖端的十字标志的圣乔特号,缓缓地驶过蓝色的大海。
坐在甲板上有阴影的地方,柯黛莉亚对她所做的一切活动都感到迷惑、有趣。
水手们象猴子一样地在那些复杂的缆索间爬上爬下;帆不停地在换来换去;船桥上,马克·史丹顿不时在发出断然的命令。
她没想到圣乔特号会这么大。虽则它是属于私人所有;但是,她一上船,就看得出它是可以作战的。
她听过马克向大卫解释,骑土团如何在这个世纪之初就更改了它的海军政策。
“现么,他们已采用圆底的帆船来代替了从前用浆来划的那种船。”
“这种船真的有效吗?”大卫问。
“现在欧洲各国都在制造这种战舰,当然,巴巴利(译注:指北非沿海地区)的海盗也在制造。”
大卫望着那些大炮,有点疑惑地问:
“对付法国新造的大船,这些还不够大吧?”
“那倒是真的,”马克·史丹顿承认。“不过,我们以.前使用过,一直都很有效。”
他望着那些在甲板上忙来忙去的水手,又继续说:
“马尔他的炮手是世界上最好的,无疑地,骑土团的船只在作战时会成功。”
“我真希望我能够看到他们开火。”大卫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不久就可以看到一场战争,”马克·史丹顿说。“到了第二回发炮而敌人的桅杆还不倒下来,那是很少有的现象。”
整个下午其他的时间,大卫都在跟乌登斯坦男爵谈论战争,特别是有关骑土团中一名熟练的水手在两小时半之内发了三百二十八炮的故事。
“在一年之中,”大卫眉飞色舞地说。“他捉到了六个北非海盗和八百个奴隶。”
在海上只不过一天,大卫就热心地讨论他希望有一条自己的船的计划,柯黛莉亚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现在,他沿着甲板跑过来,把自己靠在她的身边,用一种非常兴奋的口吻说:
“我必须有一艘我自己的船,柯黛莉亚,我不希望象马克所建议的还要等几年。”
“我相信他是善意的,你的年龄还不够资格当船长呀!”柯黛莉亚说。
“你以为我会等到二十四岁,”大卫叫着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等到十月,我到了法定年龄,我就会叫船坞替我造一艘。”
柯黛莉亚不说话。
她知道造一艘船要花很多的钱。
大卫的申请做骑土一旦接受了,他死后,他个人的财产就变成了骑土团的,她知道他们的一些亲戚和受托人都希望他在成年以后花钱要谨慎一点。
他们听说很多骑土都是挥霍无度。
“我当然知道,”大卫说。“我不能碰那些我所继承的不动产,但是,到了十月十二日,对于我自己的财产,我就不必听别人劝我这样做那样做了。”
他的语气很粗鲁,但是柯黛莉亚却是柔声地说。
“任何反对你都会遇到的。不过,那都是由于我们的亲戚爱护你,想保护你的缘故。”
“我不希望被人保护,”大卫说。“男爵告诉我,骑士团非常感激愿意供应私人船只的骑土,因为他们的海军不够强大,比不上英国或者法国的。”
柯黛莉亚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大卫一向是任性的,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唯一能够使他不至失去理智的人大概就是马克·史丹顿了。
“我相信,一到了马尔他,大卫一定会把马克当作是英雄般的崇拜。”柯黛莉亚微笑着这样想。
她是那么专心一意地听大卫说话,没注意到马克已离开船桥,此刻正走向他们。
她不必回头就意识他的来到,然后她感觉到他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
“你没有事吧?”他问。“会不会不舒服?”
“在这样一艘漂亮的船上旅行,太妙了。”她回答说。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愉快。
他坐在她的旁边,大卫这时却跳起来赶过去看某些吸引他的东西。
等到他走到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地方,柯黛莉亚低声地说:
“我认为你必须知道这件事,大卫想买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船哩!”
“只要他买得起,他没有理由不这样做呀!”马克回答说。
“他要到十月才成年,”柯黛莉亚说。“我相信你会认为他最好稍迟一些才买。”
他望着她微笑。
“你就象一只为小鸡而忙碌着的母鸡,”他取笑她。
“不要太过分操心,我会照顾大卫的。在马尔他的头一年,我不会让他乱花钱。”
柯黛莉亚如释重负似的呼出了一口气。
“谢谢你,”她说。“你真好心!假如没有你,我们真,不知怎么办。”
然后她想起了他曾经从公爵手中把她救出来,不禁两颊绯红。
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就温柔地说:
“不要去想它,它已经过去了。”
“一个人应该永远不回顾,而永远前赡。”
“这就是你的人生哲学?”她问。
“在我们的前面永远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他回答说。“过去的已经无法补救,何必浪费时间去后悔呢?”
“你真是又聪明又理智!”
“不幸,智慧是随着年龄增长的。当我在大卫的年纪时我是先行动再思想。”
柯黛莉亚大笑。
“你说话的神气仿佛你是个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