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但我真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理由很多,”公爵答道,“不过,今天只想告诉你一点,我要你在亚耳丁堡觉得快乐。”
“您这样待我,想要不快乐,恐怕还不容易呢?”
虽然她嘴里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有着一连串她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公爵要烧掉她的信呢?为什么公爵不准别人提到他的儿子——尤恩呢?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仁慈,却会那么残忍地命令手下将人民看成囚犯似的一个个驱逐出境呢?
晚餐的人数要比中餐多了许多。蕾安娜发觉在这座城堡里,中年人和老年人似乎比较多,他们白天都出去打猎、钓鱼,傍晚才回到堡里,然后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游猎的经过。
为了怕晚宴时男性客人太多,好多邻近的女土们,也都被邀请来了。
公爵又一次向大家宣布,她将把亚耳丁堡当成自己的家,打算长期在此居住。
蕾安娜虽不敢肯定,但她觉得当这些女士们注视她时,跟里总是带着猜疑与好奇的神情。
可是那些年长的绅士们,倒是非常高兴地赞美着她,并且和她谈述一些有关他们自己的事,所以蕾安娜仍然很愉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在座的男土们,大部份来自英格兰,也有的来自苏格兰的罗伦地方。
“我们每年都要到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其中一位男士对蕾安娜说,“依我看,在亚耳丁打猎要比在北部任何地区都好。”
他讲话时,上身微向前曲。接着又向距离他还有好几步远的公爵说道,
“可是,公爵!您的那些羊,将我们今天打猎的兴趣,全给破坏了。”
“怎么会呢?”
“它们跑在我们面前,我们还没来得及射击,鸟已经全都被吓飞了。”
“那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回头我会叮嘱一下看羊的人,叫他们以后多注意些。”公爵应允着。
“我希望您会这么做,”这位猎人答道,“对您的口袋来说,羊就是钱,可是对我们的猎袋来说,它们反而是累赘了。”
说话的这位猎人,一眼看上去了就知道是英国人,公爵没再理睬他,于是他又转向蕾安娜说道:
“在北部的这些地主们,对养羊都好象着了迷。不过,我听说有一批羊毛将从澳洲运来,到时候,高地产的羊毛价格一定会惨跌。”
“这样一来,”蕾安娜压低声音说,“也许他们就会发现,把羊弄来,把人赶走,将是一件错误的事。”
她讲话时,音调稍微高了一点,引得同桌客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你关心强迫迁移这件事?”
‘我确实很关心这件事!”
“我从时代杂志上,读过好几篇关于他们的专文报导,我也觉得那是一件可耻的事!”
“听说还会有很多人要被赶走,那可是真的?”
他耸了耸肩,显得无可奈何的样子。
“象我们这些住在英格兰的人,对这件事又能如何呢!而且,我还从各方面听说到,将有更多这一类的计划,要在其他各处展开行动呢!”
“唉!真是劫数!”蕾安娜叹了口气说,“为什么没有人向女王请愿呢?”
这个人笑了笑说:“女王又能怎样?对那些苏格兰的大地主,正如我们的男主人——公爵一般,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停了一会儿,他好象觉得这个问题要是续继谈下去,会令人有尴尬的感觉,于是转身过去和坐在他另一边的女士聊了起来。
“我实在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实在是……”蕾安娜又开始自责地懊恼起来。
她心神不定地自忖着,假如她坚持表示出她的意见,公爵会不会真的恼羞成怒,将她撵走呢?
他对她又这么好,她除了应该向他感恩外,又能说什么呢?
可是,她现在却觉得,她身上所穿的衣服,颈上所带的项链,可如犹大为了背叛主耶稣所得到的三十枚银钱一样,隐伏着一个奸诈险恶的阴谋。
晚宴结束后,吹笛者传统式地绕着餐桌吹奏,女士们都已离席,到另一间陈设华美的沙龙。
蕾安娜听说这间沙龙的家俱陈设,都是已故的公爵夫人亲自设计布置的,看上去比别间更雅致。家俱都是法国款式,窗帘与地毯,不论颜色、质料,都非常精美考究。
许多张深得亮丽的桌几上,摆设了一些名贵的珍玩,蕾安娜确定,这些一定是公爵夫人从前亲自搜集的。
当她正仔细观赏着这些物品时,有位女客——后来她才知道是鲍登夫人,走到她的身边。
“你在这间屋里,看起来衣着好象特别与众不同,葛小姐!”她说话时神情非常愉快。
“谢谢你对我的赞美,夫人!”
“在这座堡里,我们不曾看见象你这样年轻又漂亮的小姐,”鲍登夫人继续道,“公爵告诉我,你要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是的,夫人!我父母亲都已去世,我母亲和公爵夫人以前是最要好的朋友。”
鲍登夫人叹了口气;
“我们大家都很怀念公爵夫人,她实在是讨人喜欢。说起来,她在世的时候,这个地方才象人住的地方。”
蕾安娜惊疑地看着她,她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总觉得,当我们到这里时,就好象走进了食人魔王的宫殿似的……难道你还不觉得吗?”
蕾安娜不禁大声地笑了起来。这倒确实是她感觉到的。
她们单独站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鲍登夫人从她的肩头向周围扫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自从他的妻子死后,公爵就很难得有机会与邻近的人们来往,也许你对他有一种女性的影响力。”
“我不认为我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力。”蕾安娜答道。
“我想,你还是太年轻了点,”鲍登夫人的讲话声,低得好象在对自己说似的。“自从他失去心爱的女儿后,大概就不曾再有过笑容了。”
“她那么年轻,怎么会死呢?”蕾安娜问道。
“她的健康情况一直不怎么好,”鲍登夫人说,“而且我觉得她也太过劳累。她只不过十四、五岁大,因为太敬爱她的父亲,总是跟随他一同出去打猎、骑马,她花了所有的精力来陪伴她父亲,当然,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鲍登夫人停了一下。
“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本来她应该躺在床上的,她却独自一个人驾着马车出去,因而感冒引发了肺炎,她的病情开始急剧恶化,就这样离开了人间。”
“她也太大意了,好可怜哟!”蕾安娜感叹地说,“可想而知,公爵当时会有什么感受!”
“那当然罗!不会再有人比他更难过的了,”鲍登夫人说,“可是再想想他的儿子……。”
她的话讲了一半突然停住了,这时公爵的妹妹走过来问道: “你想不想玩玩纸牌,鲍登夫人?你不知道公爵是多么喜欢玩“惠斯特”(四人玩的一种王牌戏)。”
“我当然想玩!”
于是她离开了蕾安娜,向牌桌走去,这时刚好门打开,走进来两位男土。不一会儿,他们一齐开始玩牌了。
“刚才她正准备说什么呢?”这个问题在蕾安娜的脑子里一再地浮现。
鲍登夫人这句话没来得及讲全,她也就无从得知关于尤恩的事,这真是令人烦脑极了。
她将不再有机会和鲍登夫人作进一步的交谈。她坐在牌桌旁边看牌,那些没有玩牌的人,则围着火炉取暖。
“这里的气候真是奇怪得很,一到傍晚,就会突然变得那么阴冷,”有人这样批评说,“今天在草原上,天气还是那么热,我真想把外套脱掉。”
“我想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另一个人带着玩笑的口吻说。
后来,他们就一直谈着打猎的事,蕾安娜也就没有机会得知有关这位公爵少爷的秘密了。
第四章
蕾安娜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尽一切可能,想办法通过交界线,到斯特开伯爵那边去看看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发觉在亚耳丁堡的这段时间不太好过,打从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安排。反正只要她离开城堡一步,就会有人跟着她,伴着她。
公爵似乎想藉他的权威,将每一件事都做得能令自己满意,也令蕾安娜高兴。他常带她一同去骑马,或者让她同别的客人们一起去驾车。
第一个狩猎盛会刚过,下一个又接着来了,每晚都有盛大的欢宴,而午餐的人数总不会少过十二个,有时候还更多些。
对蕾安娜来说,她一天中的每分每秒,似乎都安排了紧凑的活动。如果说,别人所给她的那种无微不至的款待,一点也不能令她动心的话,那她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为她订制的另一批新装已从爱丁堡送来了,随着这些新装一齐来的,还有皮毛滚边的围巾、披肩等等,这些都是准备冬用的。鹅绒的夹克上衣,现在穿起来,即使坐在马车中仍嫌太暖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