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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发出一声轻微的叫疼声,但当她站直以后,就勇敢地说:

  “我就会……好的……我很抱歉给您添了麻烦。”

  “我想不会骨折的,”萨耶勋爵说,“当然,这谁也说不定。”

  “我就会好的,”姑娘以坚定的语气说,“你帮助了我,太谢谢了。”

  “你能走到门口吗?”萨耶勋爵提醒说。“也许有一辆马车会来接你。”

  “我还以为妈妈会到站台上来呢,”姑娘回答,“可是我可以肯定,马车她是会派的。”

  “你是不是扶着我的胳臂?”萨耶勋爵建议。“路不太远。我想给你找一把轮椅太费时间了。”

  “不用,我当然能走,”她回答。

  他向她伸出手臂,依靠他胳臂的支持,她居然能慢慢地走了,尽管她的脚仍然很疼。

  正如萨耶勋爵所说的,到门口并不远,车站外面停着许多辆马车,其中包括他自己的那辆轿车。

  姑娘往马路两头打量着,随盾她微微叹息:

  “我看不见有车来接我,也许脚夫能帮我雇一辆出租马车。”

  “我送你回家,”萨耶勋爵说。

  “噢……请……我不想给您添麻烦……您已经……对我那么好心了……。”

  “没什么麻烦的,”他回答。

  他把她领到自己轿车的门边,一位男仆身穿棕色的贵族侍从制服,头戴一顶有帽章的棕色大礼帽,显得很潇洒,他连忙打开车门。

  萨耶勋爵搀扶姑娘坐进去,等他也在她身边坐定,男仆把一条黑貂皮衬里的毯子盖在他们的膝上。

  “你住在哪儿?”萨耶勋爵问。

  “花园巷九十二号。”

  他向男仆发出命令,男仆关上车门,马就走动了。

  “你心肠真好,”他的乘客低声说,“我……我真是太……傻了,没注意到行李车……结果把我撞倒了。”

  “我有一个感觉,你是第一次来伦敦。”

  “我已经有几年没来了。”

  “你的行李呢?”

  “学校会把行李替我送到家的。以前妈妈来接我的时候,总是为了要等我从行李车上把箱子拿下来,等得很生气。”

  “也许我们还是互相介绍一下的好,”萨耶勋爵说。“既然你没有行李,我也就不能从行李标签上偷看你的名字,要不然我早就会看到了。”

  当他向她提出这一要求时,姑娘微笑了。

  “我的名字叫伯蒂拉·奥文斯顿。”

  “我认识你的妈妈!”萨耶勋爵喊道。

  “好象人人都认识妈妈,”伯蒂拉回答。“她非常漂亮,是吗?”

  “非常漂亮!”萨耶勋爵表示同意。

  英文斯顿夫人就是他曾向达西描绘的那些象是坐在奥林匹斯山上的女神之一。

  她皮肤黝黑,态度傲慢,受到威尔士亲王以及那些跟着亲王的审美观点亦步亦趋的人们的高度赞赏。萨耶勋爵发现她居然还有一个女儿,感到非常谅讶。

  他知道几年前乔治·奥文斯顿爵士溘然长逝,留下他的妻子——社交界不容置辩的美人之一——后面跟着一大帮追求者。

  但是,就萨耶勋爵记忆所及,关于奥文斯顿夫人在这次婚姻中还留下个孩子的事,别人就连哪怕是一丁点儿风声都不曾听到过。

  事实上,谁也不会猜到奥文斯顿夫人这么年轻,竟会有一个象伯蒂拉那么大的女儿。

  他出于好奇,就问:

  “你是从学校里回家?”

  “我已经离开学校了。”

  “你高兴吗?”

  “老在学校里呆着是很尴尬的。我比所有其他的姑娘都大得多。”

  “你多大了?”

  她似乎有些腼腆,稍稍转过脸去,离他远了些,回答道:

  “我十八岁半了。”

  萨耶勋爵抬起了眉毛。

  他非常清楚,姑娘们在社交界初次露面通常是在刚满十七岁的时候,决不至于等到十八岁的。

  “我想你妈妈是知道你回来的吧?”他问。

  “我写信告诉了她,”伯蒂拉回答,“可有时妈妈太忙了,没拆我的信。”

  她的话含有某种凄凉的、甚至迷悯的意味,使萨耶勋爵对于美丽的奥文斯顿夫人和她女儿伯蒂拉之间的关系知道了很多。

  “你刚才说假期里你不常来伦敦,是吗?”

  “不常来。大部分假期我是在巴斯和姑妈一起度过的,但三个月前她死了,我不能到那儿去了。”

  “好啦,我希望你会喜欢伦敦,”萨耶勋爵说,“尽管许多人将会离开这儿到外地去过圣诞节。”

  “也许我们会到乡间去的,”伯蒂拉说,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起来。“爸爸在世时,乡间生活总是带来很多的乐趣。我可以骑马,冬天时他会带我去打猎,但是妈妈从来也不喜欢乡村,她喜欢住在伦敦。”

  “你可以在公园里骑马。”

  “噢,我希望能这样,”伯蒂拉回答,“虽然不如在乡间骑马那样神奇,在乡间,可以在田野里奔驰,心里感到自由自在。”

  她声音里有些什么东西吸引着萨耶勋爵,使他不由得更仔细地看了看她。

  他感到伯蒂拉自有一种娴静的可爱,与她母亲非凡的美丽是截然不同的。

  首先她娇小玲珑,而当时的美女标准是身材高大,妖艳肉感。

  其实,她纤细的身材还未充分成熟,她的脸上还带有几分稚气。

  她的眼睛是灰色的,在她那张“鸡心型的”——这是鉴赏女人的行家萨耶勋爵暗中对它的描绘——脸上,显得分外大。

  他看到,在那顶老式的女帽下露出的头发,金黄美丽、卷曲如云,很自然地盘绕在前额。

  奇怪的是,她的睫毛是深色的,当她抬眼望着他时,他认为她的表情非常天真,充满信赖。

  他不禁想到,如果此时他和一个年龄较大的女人单独坐在轿车里,她一定会向他卖弄风情的。

  她不仅会用她说的每一个字,甚至会用她的眼睛、嘴唇以至她身体的动作来调情;

  可是伯蒂拉的表情完全是自然的,从她对他的态度来看,似乎她的头脑里一刻也未曾想到过他是个男人。

  “你没穿学生制服,”过了一会儿他说。

  看到她脸红了,他觉得惊讶。

  “我的制服一年以前就嫌小了,”隔了一会儿她说。“妈妈说值不得再化很多钱做新的了,所以姑妈在巴斯给我买了我现在穿的这件衣服。”

  她的长裙和短上衣是用一种实用的蓝色毛料做的,几乎看不出有裙撑,萨耶勋爵想,这种服装确实也只有一位老姑妈才看得上。

  谁也不曾出任何力量来美化伯蒂拉的外貌,可是这样一来,倒使她显得有几分哀婉动人。他想,这个印象也可能来自她那双大眼睛和苍白的脸,她被控倒后现在还谅魄未定呢!

  “你的脚还疼吗?”他问。

  “不,好多了,谢谢您。您用自己的马车送我回家,您的心地真是太好了。您的马真是骏马。”

  “我为我养的马感到自豪。”

  “您不用制缰①吗?”

  ①扼住马首的一种马具。

  她说话时焦虑地望着他,似乎她觉得他一定会反驳她的。

  “当然不用!”

  她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我真太高兴了。我想,用制缰太残忍了。妈妈常说,用制缰能焙耀马匹,同时马匹也能炫耀它们的主人。”

  萨耶助爵熟知,那些时髦女人坚持把制缰套在她们马匹的胖子上,如果套得太紧,过一个小时左右牲口就会疼痛不堪。

  他憎恶这种残忍行为,尽管他知道和他持相同看法的人在伦敦只占少数,此地的贵族都在自备马车上斗新巧,竞豪奢。

  “您在公园里骑马吗?”伯蒂拉问。

  “只要我在伦敦,几乎天天早晨骑马,”萨耶勋爵说,“但我怕我们将来见不着,因为我快要离开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伯蒂拉说得很快。“我只是想请您告诉我,我在公园的哪一处可以避开时髦的骑手,也许还能骑马奔驰。”

  萨耶勋爵一时以为伯蒂拉是在设法与他重逢,当他知道这种念头她显然连想都没想到过时,觉得这事挺有趣。

  “在公园里骑马奔驰不能说是‘合乎礼仪’的,”他回答。“事实上,在洛登路①上跑马肯定是社交上的失礼行为。尽管这样,如果你越过色本丁桥,别人就看不见你了。”

  ①伦敦海镕公园中的骑马道。

  “谢谢您告诉了我,”她回答。“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不过,当然罗,妈妈也许不让我骑。”

  萨耶勋爵理解,这种干涉无疑是非常令人沮丧的,所以他用安慰的口气说:

  “我可以肯定她会答应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奥文斯顿夫人的骑马姿势非常优美。”

  “妈妈无论干什么看上去都很美,”伯蒂拉说,声音中显然含着赞赏之意,“但有时她会觉得骑马怪厌烦的,于是爸爸就单独带我去了。”

  萨耶勋爵有一个准确无误的感觉:她和爸爸在一起时要高兴得多,因此他用更温和的声音说:

  “你怀念你的爸爸?”

  “看见我他总是很高兴,”伯蒂拉说,“他要我和他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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