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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我具有这样的品格和决心吗?”

  萨耶勋爵的声音里有取笑的意味,但伯蒂拉的回答却十分严肃:

  “我确信您有,而且这个世界需要象你这样的男人。”

  她说话时态度庄重而自然,似乎不受个人感情的影响。

  当她凝视着树木和建筑在支架上的原始房屋以及在水边泼水玩的孩子们时,萨耶勋爵望着她的侧影,心想,她和他有生以来遇到过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样。

  他希望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要使她的名誉受到损害,所以他从不单独和她外出或进行亲密的交谈,直到他们早已远离亚历山大港并穿过红海以后又走了一半航程。

  后来他知道她有离群独处的习惯,这倒和他相象,因为他也经常这样做。

  他发现她常躲在甲板上某个僻静的、人迹罕至的地方,她早晨起得很早,那时附近只有几个热心锻炼身体的人打算在那里做体操。

  在这种情况下他才和她谈话,他发现她绝顶聪明,同时内心又非常谦卑。

  他所认识的少数几个有头脑的女人都热衷于显示并炫耀自己的聪明,她们觉得,在这个她们公认的“纯粹的男子汉”面前她们具有优越地位,这就使她们变得几乎难以容忍了。

  伯蒂拉会向他提问,她会睁大灰色的眼睛,露出严肃的表情,倾听着他不得不对她说的话。

  他知道她把学到的东西都记在心里,以增添补充她早巳从书本上积累的知识,这些书有的是从图书馆借来的,有的是他在亚历山大港替她买的。

  他派人把买来的书送到她的舱房,不让别人知道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而伯蒂拉很聪明,没有当众谢他。

  可是他收到一封短柬,字迹整洁挺秀,与他通常从女人那里收到的信上那种典型的通信字体——潦草的花体字——截然不同。

  现在他才注意到,伯蒂拉在整个旅程中一直穿得非常朴素。

  但是她那件用便宜的薄纱制成的长袍使她具有一种他无法言喻的仪态,他想这靠的是一种天然的典雅,使她不论穿什么衣服都显得动人。

  “就算我有斯坦福·拉福尔斯爵士的地位和权威,”他大声说,“但如果要我永远住在世上这一部分地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幸福。”

  “你会象查尔斯·布鲁克爵士那样成为一位白人王公。”伯蒂拉提醒他说。

  萨耶勋爵知道,她心里总惦记着此行的目的地,也许她的余生都要在那里消磨呢。

  他告诉她有关沙捞越的传奇故事,由于那里的统治者是一位白人王公,查尔斯·布鲁克爵士,所以它具有独特的历史地位。

  他说的话比任何书本上描述的都激动人心,他告诉伯蒂拉,第一位白人王公詹姆斯·布鲁京帮助婆罗洲苏丹粉碎了一次叛乱,为了酬赏他的效劳,一八四一年苏丹任命他为沙捞越王公,后来由他的侄子继位,一直到现在。

  “那里的人民是非常快乐、非常可爱的,”他告诉伯蒂拉。

  “可是……他们是猎取人头的民族呀!”

  “我想白人王公已经做了大量工作来制止这种非常可悲助习俗,”他微笑说。“可是达雅克人是温和、诚实、仁慈得使人感动的民族。他们的妇女也很美丽,她们是无所畏惧的。”

  “猎取人头是他们的宗教信仰吗?”

  “他们只崇拜一位早已死去的英雄,而不祟拜神灵,没有教士也没有宗教仪式。”

  “既然他们这样快乐,为什么还要……?”

  她的话没说完,但是萨耶勋爵懂得她想说什么。

  “凡是英国人建立统治权的地方,传教士就接踵而至,”他解释说。“他们相信自己是上帝指派的人,要使其他地方的人民改信基督教,不管他们愿意或不愿意。”

  他的声音里有嘲讽的意味,它向伯蒂拉说明,他不相信要当地人改信基督教的做法。过了一会儿她说:

  “你是不是相信,一个非基督教徒就进不了天堂?”

  “老天呐,不!”萨耶勋爵回答,“再说,如果真有什么天堂,那么我可以十分肯定,那一定也是各式各样的天堂。”

  当他接着往下说时,她微笑了:

  “给基督徒以天堂,给佛教徒以涅槃之境,给回教徒以一个充满美女的、非常诱人的天国乐园!我同样肯定,达雅克人也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可以不用伤害任何人就收集到任何数量的人头。”

  伯蒂拉大笑起来,说:

  “这恰恰就是我的信念。但我可以肯定,宗教信仰是私人的事情,完全是属于个人性质的,因此如果人们感到快乐,那么干涉他们的宗教信仰就是错误的。”

  他觉得,虽然她向他讲了这番话,但等她到了沙捞越就会发现,要把同样的见解讲给她姑姑听就难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多么害怕旅程的终结,因此和蔼地说:

  “忘掉将来,好好享受今天吧。”

  “在这次迷人的航行中,我一直抱着这样的态度,”伯蒂拉说。“到了晚上,当波涛上起了磷光,我感到这艘船象中了魔法,我们将乘坐它永远、永远航行在海上,永不进港。”

  “从理论上说,这是个好主意,”萨耶勋爵微笑说,“但是你能想象得出,我们这些人老是互相交往有多厌烦吗?在围绕地球走第二圈时,很多人可能会剧烈地争吵起来。”

  伯蒂拉哈哈大笑。

  “这倒是真的,”她同意,“昨晚爱琳顿夫人和桑德福夫人在惠斯特牌桌上都脾气暴躁,今天早晨她俩谁都不理谁了。”

  “要想使你这条中了魔法的船成为一条幸福船只有一个办法,”萨耶勋爵说,“那就是,船上只有你一个人,或者还有一个愿意和你在一起的人。”

  “如果要我来选择一个能永远陪我的合适伙伴,那是十分困难的,”伯蒂拉回答。

  萨耶勋爵暗自微笑。

  毫无疑问,如果他向他结识的其他女人作出同样的暗示,那么她一定会主动地回答:如果能和他在一起,她就心满意足了。

  但他知道,正在冥思苦想的伯蒂拉和他谈话时完全是真诚的,一点也不忸怩作态。

  他对自己说,这就是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的原因,他发现自己最近几天来有好几次设法不去寻找她。

  “马来亚有很多野兽吗?”这时她问道。

  “很多,”他回答,“任何种植园主都会告诉你,老虎常常是对他的雇工们的一种严重威胁,还有豹子。”

  “有猴子吗?”

  “长尾巴猕猴会使你觉得有趣的,还有会飞的松鼠。”

  “我希望在新加坡能有机会看到它们,”伯蒂拉说,“当然这完全取决于开往沙捞越的班船什么日子启航了。”

  “如果我能安排一次下乡去的短期旅行,你就能看到了,”萨耶勋爵允诺说。

  他看到伯蒂拉的灰眼睛发亮了。

  “要能那样,我就太高兴了!”她说,“如果我能和您一起去,那真是太神了,因为您什么都知道,能够把我想听到的一切统统告诉我。”

  没等他回答,她急忙又说:

  “可是……我不愿意勉强您……我知道您一到新加坡会有多忙……而且您早巳……对我这么好了。”

  “能帮你的忙我只会高兴。”

  “桑德福夫人也很仁慈,在过了亚历山大港以后的旅途中,我每时每刻都过得很愉快。”

  她抬起灰眼睛望着他,又接着说:

  “假如我没有其他机会来向您表示,那么让我现在就说:我感谢您,确实太感谢您了……感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伯蒂拉,我不希望别人感谢我。”

  “但我没有别的方式来表达我感激的心情。”

  “我希望……”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假如他对她姑姑的一切预料都是真的,那么一般地祝她未来幸福而事实上满不是那么回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她站在那里观察海岸线时,他想,她的天性是十分敏感的。

  想到她将要在照料土著孩子或使改教者确立基督教信仰的斗争中磋陀岁月,他断然认为这是一桩违反天性的罪行。

  只有象奥文斯顿夫人那种残酷、自私之辈才会下决心让她的女儿去忍受这样一种生活。

  萨耶勋爵对自己说,在这个问题上他无能为力,但是这次愉快的旅行至少可供伯蒂拉日后回忆了。

  伯带拉其实也在这样想。

  “我永远忘不了他,”她对自己说。“我要永远记住他的仁慈、他的声音和他英俊的脸庞上的表情。”

  她肯定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一个象他那样英俊的男人了,他风采照人,气度不凡。

  “他当然可以做出斯坦福·拉福尔斯爵士所完成的事业,”她想,“也许还能做得更好。他能领导,能下命令,男人们会永远乐意跟他走的,因为他能激励他们。”

  她算是懂得了:为什么女人都会发现他有无法抗拒的魅力,并因他而陷入不可自拔的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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