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逃婚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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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她把这种内心的孤立感传给了她的女儿?

  母亲之死,使得塔笛卡在一夜之间长大。她还是一个孩子,但是她自觉不象。她了解父亲的痛苦以及他只有从别的女人身上才可稍减忧伤的方式。

  她把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以免他有内顾之忧。同时,她也尽量照顾自己的生活,使他不必因她增加麻烦。

  挑选自己教师的塔笛卡,决定学习什么课程的也是塔笛卡;她自己挑选衣服,甚至自主聘请作她监护人的女管家。

  当她只有十六岁时,就有着一个三十岁女人的镇定与自信。

  然后她的打击来了!多明尼克爵士屈服于追求他两年之久的小寡妇的狐媚与决心下。

  “我要结婚了!”他告诉女儿。

  塔笛卡大大的黑眼睛望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是跟温斯洛太大吗?爸爸。”

  “还会是别人吗?”多明尼克反问一句。

  “你这样做聪明吗?”

  女儿向父亲这样问,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多明尼克走到窗口,望着维也纳英国领事馆的花园,背对着塔笛卡。

  “很久以前,大家就认为一个大使需要一位妻子。”他说.“至于爱莲,你知道得很清楚,她会是一位理想的大使夫人的。”

  塔笛卡不说话,多明尼克爵士又从窗口转过身来.

  “这是无法避免的,她非常爱我。”

  无疑地,从他的声调中可听出他在设法找借口。

  “假使你认为你们在一起很快乐……”

  “快乐?什么叫快乐呀?”多明尼克爵士问。“自从我失去你母亲之后就不曾决乐过。不过,人总得活下去,而我的外交生涯是很重要的。”

  “当然,爸爸。我希望你的婚姻能够如意。”

  塔笛卡非常安静地说完,就离开那间房间,并且顺手把门关上。她知道这象是她生命中最后一章 ,她对将来感到害怕。

  林治夫人一嫁给多明尼克爵士,就很清楚地声明她不喜欢前妻之女,而且视她为眼中钉。

  塔笛卡知道自己不被需要,就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学习语文、艺术和音乐上。

  即使如此,当那些学费的帐单送来之后,还是免不了会听见一些难听的话,又一天到晚说着男人多么不喜欢讨聪明的妻子。

  塔笛卡早就不跟她的继母争辩了。现在,她望着从窗帘之间射进的阳光,自问:

  “一个聪明的妻子去忍受一个笨丈夫,也许不至于更坏吧?”

  她一想到希伦爵士就全身发抖。她怎么能每天隔着桌子望着他那茫然的脸,听他那些无意义的谈话?

  韦特令罕上尉,虽然他除了军营中的闲话以外就无话可谈,不过她倒宁愿要他;可是他不在候选名单中,塔笛卡知道得很清楚,他还没有办法养活妻子。

  “在一个男人身上我何所求呢?”她问自己。反正睡不着了,她从床上起来,走向窗口,把窗帘拉开。

  阳光照着她的眼睛,使她看不到马路对过高大的楼房,但她看见许多她认识的男人的脸。

  英俊的脸,有教养的脸,贪婪的、愚蠢的、聪明的、色迷迷的……各式各样的脸……然而,没有一张能引起她的兴趣。

  “我有什么不对吗?”她不禁怀疑起来。

  她很早就下楼吃早餐。她知道她父亲再过半小时才起来,而她的继母宁愿在床上吃。

  她走下楼梯时,听见敲门声。一个仆役一面穿上银扣的制服一面走过大理石地面去开门。

  她看见他从门外的一个人手中拿下一样东西。当她走到楼下时,仆人对她说:

  “这些是送给你的,塔笛卡小姐,还有一张便条。送信的人在等回话。”塔笛卡不感兴趣地瞥了那些花一眼,在舞会或宴会之后她经常会收到花束;不过,她注意到这一次的花要比她通常收到的名贵得多。

  一簇簇白色兰花非常有韵味地盛开在一个篮子里。她奇怪哪一家花店能够这么早替客人送花。

  她不感兴趣地打开便条,信纸上印有一顶皇冠,她看见里面这样写着:

  “你会跟我一起坐车逛公园吗?美丽的小塔笛卡。我将在十二点的时候来拜访你。这些花是刚刚从乡下运来的,它们会使你记起我。克劳利”

  塔笛卡把信折起,对等候着的仆人说:

  “告诉那个信差通知他的主人,林治小姐另外有约会。”

  “好的,小姐。”

  仆人走向门口,塔笛卡走进晨室,把那封信撕成小片丢进字纸篓。

  她希望继母不知道这次的邀请。

  从她长久的经验中,她确信克劳利爵士对她的兴趣不是认真的。他只是被她的脸孔所诱惑,象以前一些年长的男人一样,认为跟一个美丽的少女调情是一种乐趣而已。

  在她成长的这几年中,她遇见过几个中年唐璜。她父亲在大使馆中招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士,所以他们都不年轻,而且大多数已婚。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追求,他们的热情,使得主人的女儿——塔笛卡一开始就得对他们保持距离.

  “克劳利爵士看来也是个唐璜式的男人哩!”塔笛卡想着,不觉泛起小小的微笑。

  不管怎么样,她就是不喜欢这个人。他的态度、他的眼神,都使她感到厌恶。

  “我希望再也看不到他!”她想。

  她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她可以很容易地拒绝他的邀请。而且,社交季节快要结束了,她在舞会中也不见得会再碰到他。

  她的父亲说过他今天不想到古华得去。

  “忘掉克劳利爵士吧!”她对自己说。

  不过,她却很奇怪为什么当她在白金汉宫的舞会中离开他时,他眼中的表情至今还活鲜鲜地留在她记忆中。

  她把那些花忘记了,直到林治夫人走进晨室;那时塔笛卡正在写好几封答谢那些招待过她的女主人的信,

  “大厅中的花是谁送的?”林治夫人问。

  塔笛卡从桌前站起来。

  “继母,早上好!”

  “好?不见得啊!”林治夫人说。“我头痛。天晓得我每次参加了舞会以后的难受。不过,为了你的缘故,我也只好牺牲自己的健康来作你的监护人了。”

  塔笛卡不回答,她知道继母很喜欢参加舞会,表面上却说为了要做她的监护人,象个殉道者似的。

  “我问你花是谁送的?”林治夫人看见塔笛卡不说话,又问。

  “一个昨天晚上跟我跳舞的人,”塔笛卡漫不经心地说。“我以前没见过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阔绰。”

  “他是谁?”林治夫人问。“他是单身的吗?”

  “我听说他有一个太太。”

  “不要理睬那些结了婚的男人,”林治夫人暴躁地说。“不要忘了我昨晚告诉你的话。”

  她一面说一面走了出去。塔笛卡叹了一口气又坐下来继续写信。

  写完信,她回到卧室里,发观那个从少女时代就跟母亲一起的老女佣在等她。

  那个时代,沙皇宫廷中的贵妇贵女都流行雇用一个法国或英国的侍女。艾伦到过圣彼德堡,她的女主人和多明尼克爵土私奔,她也跟着一同离去。

  “我们出去走走吧!艾伦,”塔笛卡说。“我需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塔笛卡小姐。”艾伦说。

  她是一位表情甜美的中年妇女,除了父亲以外,她是塔笛卡唯一喜爱的人。

  艾伦望着她那黑发如云的小脸,关心地问:

  “什么事使你烦恼?她又跟你作对了?”

  “她”是谁那是用不着解释的。

  “夫人要我在圣诞节以前嫁出去。”

  “不要理她!”艾伦执拗地说。“自从她嫁给你父亲后就一直想赶你出去。假使她太过份的话,你一定要告诉你爸爸。”

  “爸爸又有什么办法?”塔笛卡说。“他己屈服于她了,他不喜欢吵架。”

  她叹了一口气。

  “唉!艾伦,假使你和我可以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就算是住在一间小小的木屋里也好。我相信我可以写文章或者译书来赚一点钱。”

  “这是不对的,塔笛卡小姐。那样你就会跟你所属的社会脱节了。”艾伦坚定地说。“你必须有机会去遇见好的人,去交朋友。”

  “每一次我交到朋友,爸爸就要调到别的地方去,你记得罗马那家可爱的人吗?我那时想永远跟他们在一起,但是,我却永远见不到他们了。”

  “你现在长大了,也许你会找到一个善良高贵的人来爱你。”

  塔笛卡淡淡一笑,里面完全没有幽默的成份,

  “你真是跟继母一样坏,老是讲到结婚的事。”

  “要不然,象你这样的贵族小姐还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呢?你我都知道,你母亲一定也会这样想的。”

  “当我一旦坠入情网,我当然会这样做的。”

  “你有爱人了吗?”艾伦问。

  这是一个她经常问的问题。

  “没有呀!难道你不知道?”塔笛卡回答。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问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不能爱上任何一个追求我的人。但是,艾伦,他们都那么平凡、庸碌,我甚至讨厌他们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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