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却强迫小马走慢一些,以便和侯爵并排前进。
骆驼队落在后面,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侯爵把头似转非转地略微偏转过去一点。他微笑着说:“你来自乡间,所以我就假定你会骑马。”
娜达说:“我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骑过马!我无法向您形容来到这非洲土地上,看到我一直希望看到的景象——沙漠,我是多么激动!”
侯爵大笑起来。
他说:“这还只是一块很小的沙漠,算不了什么。你也知道,真正的沙漠还在南面很远的地方。”
娜达说:“不过,我原来想象的沙漠就像这样。现在,只要再添上一样东西,画面就完美无缺了,这就是海市蜃楼!”
侯爵又一次大笑起来。
他又绷起脸来说:“我来想法安排一次海市蜃楼吧。不过,当然啦,我不能保证一定做得到!”
娜达回答说:“我倒宁愿相信您真是一位巫师。如果您叫我失望,您可要丢脸啦!”
侯爵说:“现在,你可是强人所难,要我把办不到的事也给你办到。不过,你也知道,在这些地区,办不到的事永远是可以办得到的,信不信由你。”
娜达把脸转向太阳,她这种姿态可爱极了。
她说:“我信……我当然信啦!这样说来,我的一切梦想肯定都是会实现的,我还需要怀疑什么呢?”
第六章
他们骑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脚下的地面变得崎岖不平,偶而可以遇到一些灌木丛,每隔一小会儿,还会遇到很多树木。
娜达用渴望的眼睛望着那些树木,希望他们能在树荫下停下来。
不过,她从侯爵的面部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想加快速度,早点赶到他想参观的那些古代遗址。
等他们赶到那些遗址时,那些遗址又是平平常常、貌不惊人。
但是,他还是故意跳下马来,滔滔不绝地向娜达解释那些古代遗址的意义。
牵骆驼的阿拉伯人都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话。
娜达觉得,侯爵对自己的角色真是表演得淋漓尽致,每一个音节都惟妙惟肖。
他们在树荫里吃他们带来的午餐,接着又继续前进。
娜达开始感到全身疲倦、四肢僵直,因为她有好几个星期没有骑马了。
他们到了一个地方,看起来好像是一块树木茂盛的绿洲。侯爵终于承认,他们要停下来过夜。
由于他和娜达都骑着马,他们不可避免地先来到这个地方。
她从马上跳到地上。这时,她才明白她比她的小马还要疲惫。
她抚摩着小马,侯爵到树林中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水可供马匹饮用。
但是,他们很不走运。
马匹只好等着骆驼用巨大的水袋把水运来。马匹见了水,就贪婪地饮了起来。
太阳不像白天早些时候那样炎热了。
在娜达摘下遮阳小帽的时候,恰好有——阵微风吹过来。她希望,以后,风能更大一些。
有两个人在支帐篷,还有一个人把食品从行李袋中取出来。
侯爵同情地问道:“你累吗?”
娜达承认道:“我相当累。不过,我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感到愉快,我到了这里确是非常兴奋。”
她的声音里像通常一样有一种他所喜欢的激情。
他紧挨着她坐在地上。
他已经脱下茄克衫,脖子里围着一条绸手帕,而不是一条领带。
她觉得,由于这个缘故,他显得年轻了一些,也不像通常那样令人敬畏,凛然不可侵犯。
他说:“谈谈你自己的情况吧。我好不容易才明白,虽然你很年轻,但看起来,你对我所感兴趣的事情却有很多知识。”
娜达承认道:“大部分是间接知识。不过,我可以看到书中所描写的那些地方的照片,再有像爸爸和您这样的人给我讲一讲,那些地方的形象就更清晰了。”
侯爵说:“我们谈地方谈得很多,人呢?”
娜达回答况:“我一直在努力学习各种语言,为的是可以和所在国的人民讲话,万一我能够出国旅游的话。在海豚号上的时候,我不想提到这件事,不过,我现在希望您教我一点柏柏人的语言。”
侯爵说:“这种语言很难学。”
娜达反驳说:“您可是能讲这种语言呀!”
他有些犹豫不决。她知道,他在考虑究竟是承认精通这种语言好呢,还是不让她知道为好。
她马上又说:“我知道,您不希望我提问题。我向您保证,我要用。钢铁的意志来抑制我的好奇心!”
侯爵大笑起来。
他接着说:“你可真是不寻常的年轻女子,不过,我信任你,因此,我承认我能讲很多种语言,柏柏语是其中之一。”
娜达拍起手来。
她说:“我早就认为,这才是真相。我想,您是非常、非常聪明的。”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们到了非斯的时候……假如由于您……从事的工作十分危险……您……突然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侯爵严肃地看了她一眼。
他明白,这个问题不但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问题,而且也是一个重要问题,因此,他说:“你说的事不会发生,不过,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你必须马上到英国领事馆去,说明你的身份。要告诉他们真名字,而不是护照卜那个名字。他们就会照顾你。”
娜达犹豫不决地问道:“那您呢?”
侯爵坚定地说:“你不刚担心,我能照顾我自己。”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来,又走到那边去看别人搭帐篷。
娜达知道,谈话已经结束了,以后也不会再谈起这件事。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暗自祷告,希望上帝保佑他平安无事,她也不会失去他。
她想:“单身一人到这里来…到摩洛哥来……确是十分可怕。”
她现在明白了,侯爵过去说她不能单身到这个奇怪的国度来,是完全正确的。
她低声地说,“可是,即令是那样,我还是得来。”她这样说好像是不能不给自己辩护似的。
她看见他站在那里,同赶骆驼的人谈话。
她仍然像在盖尼特那样,用法语和阿拉伯语混合起来同他们谈话。
她对自己说,“他真是谨慎。我相信,不管他怎么说,在非斯,危险在等待着他。”
不等太阳落山,他们就吃丁晚饭。
侯爵在吃早餐的那个小旅店买了一瓶酒。
在第一颗晚星出现在天空的时候,侯爵说:“我想,我们最好现在就去睡,明天早一点起床,这样,我们明天就能在早晨凉爽的时候赶一大段路。”
娜达表示同意说:“我相信,这样做很好。”
她站了起来,他也站了起来。他们正好面对面互相望着。
她用一种轻柔的声音说:“谢谢您……谢谢您带我同行。我刚才想,如果我当初……单身一个人来这里,我会吓坏的。”
侯爵说:“你当然会吓坏的。我只希望你此行能找到你要找的东西。”
娜达说:“即令找不到,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我到过摩洛哥,我也不会为此后悔的。”
她停了一会儿。接着,不等侯爵开口,她又说道:“因此,我只能再次说一声:谢谢您。”
就要落在地平线下的太阳照亮了她的脸。
她的金发上似乎抹上一层银色。
她的样子很可爱,突然间,侯爵心中产生一种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吻她的愿望。
对任何别的女人,他都会这样做。
他只需要把手臂伸出去,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就行了。
然后,他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认识到,她对他讲话的样子仍然仿佛是把他当做可以信赖的长辈一样。
她的眼睛望着他的眼睛。在她的大眼睛里有他十分熟悉的那种表情。
除了这种动人的表情以外,还有十分明显的女人嘴唇的颤动。
侯爵把身子转了过去。
他说:“晚安,娜达。希望你好好睡卜—一觉。”
她说:“我会好好睡上—觉的。而且,我相信,树木的精灵在望着我们。”
她讲话时又使用了她在寻找美人鱼时所使用的那种梦呓般的声音。
在他走向自己的帐篷的时候,他相信,在她看来,树木的精灵是实有其事。
两顶帐篷已经搭好,彼此相隔一定距离。
娜达的帐篷小一些。
事实上,这是一顶单人帐篷。人在帐篷里都直不起腰来。
侯爵的帐篷要大一些。在他走进帐篷的时候,他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把这顶帐篷让给娜达。
后来,他又觉得,在女人绝对服从男人的国度里,这样做会犯错误。
骆驼和赶骆驼的人都在另一个树丛中,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他们已经生起一堆火,用来准备他们自己的特殊食晶。
他们带着自己的席子。这种席子既可以坐,又可以当床铺睡觉。
侯爵知道,这些赶骆驼的人在盖尼克和非斯之间,定期来回往返。
他相信,他们对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都很熟悉。
因此,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们通常停下来过夜的地方。夜色很快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