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阳看他贼头贼脑,一个忍不住,便脱口骂出:「贼……贼哪会承认自己是贼,而且如果不是贼,你怕个啥劲儿?」她的手益发抓紧男子的脚踝,而身下,则努力想将自己悬空的两条腿缩回。缩!缩!快点缩回来啊,笨腿!
「嘘,如果妳小声,我就拉妳上来。」正回脸,皱起眉,似乎困惑于她的大嗓门。
「如果老娘我不呢?」哪有人「抓」到贼,还放掉的道理?说不定他现在身上还藏了从府里偷来的东西呢!
「那么老娘妳,可能会摔成肉饼,而且看这体型,应该是很大一块。」他总着被她抱住的那只脚。
「啊﹗你敢?」凶狠地瞪住那威胁她的男人。
「妳说呢?」又抽腿。
「呀,」他当真?「呼呼」……呼吸急促。
知道她怕,却拼命装作不怕,于是男子生出一念,「这样吧,我和妳打个商量。」
「打个屁!」怒气直窜。
「欸,女子不可这么粗鲁。」
「粗个……唔!」这回她还来不及开口,嘴巴就被人捣住,仅剩两眼凶巴巴地眨着。
「我从没见过像妳这么粗鲁的女子。」男子蹲身,所以他的脸近在咫尺,而于阳这也才将他看个仔细。嗯……原来,贼还有不难看的。他两眼灿亮有神,眉宇端正,有棱有角的脸廓上还有个明显的桃花尖,虽然板着一张脸像人家欠他几百万两,但看这长相倒不像个坏蛋。还有除此之外……
「唔唔……」他的手掌还真大,害得她不能呼吸了!
「喔,忘了开个缝让妳喘气。」他将食指与中指之间略松,而此间,他的鼻子又怪状地嗅了嗅。「我想问妳,这房子里头谁在炖肉?告诉我,我就放了妳,还带妳下去。」
「唔!」
「喔,我忘了要放开手妳才能说话,但妳要乖乖地,小声地说呀。」他轻轻放开手。
「干你屁事,哇--」男子似乎早料到她会不合作,所以于阳才开口,他便两手抓着她的双臂,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抬回了屋顶。而这突来的动作,也让于阳傻了眼。「你……你会功夫?」她眼若铜铃。
「功夫?干卿底事。我只想知道屋子里谁在炖肉?」现在的他可急着想知道,其它的一概不想搭理。
「告诉我,你是不是会功夫?」恍若未闻,于阳坚持要问。
「妳先告诉我,屋子里到底谁在炖肉?」放开了她。
皱着两条英气的眉,十分不愿地说了:「如果我告诉你谁在炖肉,你是不是就会告诉我,你会不会武功?还有,带我下去?」手指着怀念的地面。而听了,男子挑眉,也点头。是以她接说:「好,那我跟你说,屋子里炖肉的是……」
「叽咕咕咕……咕--」孰料,正当她话要出口的当儿,越过屋脊奔来的,是一只颈子仅连着皮,头部摇摇欲坠的鸡。牠咕呀咕地叫,更振翅一飞,好死不死地扑向了她怀中。
「啊?鸡……鸡!」捧着鲜血淋漓却瞪眼张喙不死的鸡,于阳两手抖着,脸色.刷白。
可见此状,原本还一张死人脸的男子却面露惊喜。「呵,这是鸡没错,而且还是只断了头没死的鸡,没想到这鸡的韧性还真强,顽固的鸡,烹调起来味道一定不同凡响,妳看看,这么不凡的鸡,如果加上那屋子里烹肉厨子的手艺上定……」
「哈哈,不凡的……鸡……」干笑两声,两眼一翻,捧着断头鸡的于阳,直直往屋檐下头坠去。
第二章
一刻钟后,灶房内--
「喂﹗你你你……当真不是贼?」书僮拿了根帚对着那陌生男子。
「不是。你看过贼会救人的吗?」男子手上多了一双筷,筷尖直对桌上砂锅。
「喂,你你……你别偷吃锅里的东西!还有,你……你要不是贼,怎么会从我老爷家的屋顶下来﹖」刚刚,他矫捷的身手,还真让人目瞪口呆。
「我是被坏人追上去的。」一边说话,一边夹起砂锅内的食物,眼前他光只是看,就已亮了一双眼。而颤着手将食物滑入口中,顿时,他口中的唾沫横流,好不容易将唾沫咽干净,他始终抿着的唇线也不自觉扬了起来,笑了。
「是吗?可是我在下头听到阳姐姐喊贼耶。喂喂!要你别动锅里的东西,你你你……你还动!小心被阳姐姐看到,她可会砍人的!」
「贼?那是她没搞清楚就乱喊,这姑娘脾气还真不好。」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夹起一块锅中物,并珍惜地、品尝般将其咽下。这一咽,他心头旋即又升起数百数千个赞叹。
「呃?说的也是,她脾气是特不好,还很小器,砍只鸡也才分我五分钱。」提起这桩,耐不住开始嘀咕。
闻言,终于稍稍敛起食欲,男子看向书僮。「三分钱?那么这样好了,如果你帮我一点事情,我就给你这些……」从怀中掏出一枚晶亮。
「啊!那是白银耶,你你……你当真要给我?!」
「不要吗?」
「要要要!你要我帮啥,尽管说呀,大爷。」转眼,结巴的症状好了。
「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一,这锅肉是谁炖的?二,他现在人在哪里?回答我,这锭白银就是你的。」银锭盛在掌心。
「啥?这么简单?呃……那你发誓你的话当真,要是骗我,我就大叫喔!」
「好。」
立即指向那成「大」字形躺在地上的人。「这锅里的肉是阳姐姐炖的。」
「你说,这锅『羊方藏鱼』是她做的?」
羊方藏鱼这道古菜,相传是尧舜的厨子钱铿之子夕丁所传下,今人虽然也常烹,但能将水陆两味烹调得宜,精髓互相辉映的却不多。而这锅内的菜……虽不中,亦不远矣,技巧已有七至八分成熟。只是年轻如她,真有可能拥有这厨艺?
「我发誓啦!别看她这么粗鲁,她煮的菜可是人吃人夸哩。那现在……银子可以给我了吧?」将掌一摊。
男子固然怀疑,但还是守信交出银两。
而拿过银两的书僮,便像拾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金锭一般,喜孜孜地蹦出灶房,只是,才一下,他又将脑子探回灶房,补了一句:「喂,贼大哥,瞧你给我这么多钱的分上,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千千万万别当着阳姐姐的面偷吃她煮的东西,没经过她同意就动她的东西的人,不是会缺条胳臂,就是会少条腿的。」
缺条胳臂、少条腿?这话,男子毫不以为意。只是放下筷子,他的心情一反前刻,他蹲地将于阳抱上一边的木椅,还帮她调整了个舒服的「昏睡」姿势,在打量她憨憨的睡相良久后,便将她垂在椅外的手牵起,且开始检视。
半晌。
「多茧又多疤,这的确像一双厨子会有的手。」瞅见她手掌上的烫伤,他自怀中摸出一瓶药膏,更替她上了药还包覆上一方干净的白巾。而又看了她好一会儿,他这才再度将注意力移到了重点--那锅离灶的美食上。
美食,不是任何食物都能担得上这词儿,那「美」字,一定得由诚意来造;一名厨子有无用心于他所造的菜色,经由食客的舌尖,是一定察觉得出来的。而像他这么挑,已能位列「老饕」级的食客,还能对这看似毫不起眼的菜兴起「卷锅潜逃」的欲望?
看来这蛮姑娘还真有一套,人家是闻香下马,而他却是让她诱得下屋檐了。
「羊鱼同烹,鱼无腥,羊无膻,这鱼羊仙料,岂是一个绝妙『鲜』字了得?」嘴里噙笑,他再度抄起筷子朝锅里去,岂知这回他也才捞起一块鱼片欲塞进嘴里,身后竟腾起一股杀气。
「王、八、羔、子」原本昏死在椅子上的人已转醒。
王八羔子?心里暗喊不妙,男子一转身,就也让一个异物扑上了脸,而等他回过神,那异物也掉了地。原来是只鞋!要是把菜刀,他可一命呜呼了。他看看地上那只尺寸不算小且补丁甚多的粗布鞋,而后抬头。「姑娘……」
不待对方话出,于阳臀一离椅,手便揪上他的前襟。她对着他扯了又扯、胸前顶了又顶,直到对方臀部抵住灶炉,她才爆吼出来:「王八羔子!你竟然敢动我的菜?」
男子身量高,所以她得抬头瞪住他。
「我……不是『动』妳的菜,而是很用心地『品尝』。对,品尝!妳晓得这词的差别吧?还有,我不是王八羔子,这个王八与羔子,是两样上等素材。」他心虚道。
嗄?她这么凶他,他居然还能说风凉话?「屁话少说!」五指成拳,毫不留情就往他脸上招呼去。
所幸他早看出她的意图,所以头一偏,那猛力的一击就也落了空。
「姑娘的脾气真的很差。」原来那少年说的不假。
「差个鬼,还我肉来!」高举起拳,又是要揍,怎奈对手动作飘忽,是以那原本被她抓在手中的前襟,早松脱开了。心急了,她索性自砧板抄起剁肉刀,往男子的方向便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