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和他纠缠在一起的发,珉儿不禁激动。
因为不管她现在是生、是死,她怕是再也逃不出与他交缠的宿命了。
"呃……"
珉儿稍有异样的吐纳,扰醒了浅眠中的聂骁,他强撑起发胀的头,迅速地凝望住已然合上眼的珉儿。
"珉儿?"他低哑唤道。"你醒了吗?"
他像是习惯动作地以温暖的大掌,轻捧住她略微冰凉的脸。修长的指头留恋于她干裂的唇与陷下的颊侧,像在汲取温存,也像在深深懊悔。
"珉儿……醒过来!你再不醒来,我就快要疯了……"
第四个晚上了,无论他用了什么方法、什么药草去医治,她都像是个沉沉睡去的人,听不见他的呼唤,也看不见他为她而憔悴。
她是到死都恨着他的!聂骁不得不这么想,然而到了这最绝望的关头,他才发现自己不能没有她。
她,就像一道乍现的清流,缓缓濯净了他满带仇恨的灵魂,但却在他幡然醒悟的时候,想悄悄带着他狠下的错误,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不准!他绝对不允许--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在后悔吗?
闭着眼的珉儿经由聂骁的指尖,隐约感受到一波情绪,它像一潭酝酿已久的深泓,蓄积在堤边,有着随时都会溃堤的可能。
那不是恨,而是气恼。珉儿清楚。
但他又为什么气恼呢?
"……原谅我,即使先前我恨着裴颖风,也不该拿你当牺牲品……你是无辜的,不该毁在我无理的怨恨下,醒来……我命令你醒过来,听见没有?我的话你究竟听进去了没有!"
聂骁重重地以额抵住珉儿的额心,他抵得她发疼,却依然没发现她已醒来。
好痛苦!这……是他现在心里的感受吗?
被紧紧抵触着的珉儿,感同身受,她的心因聂骁的强烈情绪而不安;耳里聆进他近似忏悔的告白,脑子更混沌成了一团。
他后悔捉了她?还是后悔恨着她大哥?数个疑问在她脑子内形成。
珉儿努力勘探着他的内心,那里有着愁云惨雾、有着恐惧与不安,他……是在替她的现状担心物难过吗?
他……在乎她吗?
"……"
珉儿虚弱地睁开眼,她因深切地感受到聂骁,而不自觉让眼眶中溜出一滴难过的泪。
一发觉到珉儿颊畔的湿润,聂骁猛然抬眼,他坎法置信地瞪住她半张着的无神黑眸。
"珉儿?"
"……"一时之间,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串类似哽咽的喉音梗在喉头上。
聂骁惊愕,他长出青髭的俊脸因狂喜而扭曲。"珉儿,你……真醒了?告诉我,你真的醒了!"
他捧住她双颊的大掌,倏地收紧,珉儿反应性地眨了下眼皮。
"我……没死……你……"珉儿想说话。她想问他为何要救她,但嗓子就是不争气。
"嘘--别说话……让我看看你。"
下一刻,心情原本还像槁木死灰的聂骁,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胸臆间的那股激动,他情不自禁地吻上了珉儿的唇瓣。
他急于品尝她重生的真实,同时也完全地释放着自己累积了数日的恐惧和不安。
珉儿被他吻得呼吸困难,她急促地喘息,聂骁这才放开了她,他深沉凝望住她弱怜的病容,不敢稍微移眼。
"你,终于肯醒了!"他粗喘着,眼里的激狂未灭。
珉儿没有回应,她看着他的眼神略微凝滞,于是聂骁急了。
"为什么不说话?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他在她身上用尽了所有能解毒的方法,现在好不容易将她从濒死的绝境救了回来,她薄弱的身体理所当然会有所不适。
珉儿依旧没有回应,她仍迷惑于聂骁突来的强烈情绪中。
"你不要没有反应,跟我说说话呀……"他已不能再承受失去她的可能。
半晌,珉儿终于说话--
"你……为什么救我?现在……我体内的碧琉恨,对你……还有用处吗?"她竭力挤出她脑中的疑问,但这一问却令聂骁心痛。
"我救你,并不是因为还要那东西。"
"不要它,那你的心血就也……白费了,不是吗?"如果他真是为了想再利用她而保住她一条命,那她一定会再努力寻死。
看着一脸茫然的珉儿,聂骁选择不回答。他只是紧紧捉起她的手,搁上自己的心坎。
"你可以看透人心的,不是吗?那么,现在你看看,看看这里头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他要她自己感受,他是如何为她痴、为她狂,甚至想放弃一切的。
聂骁异常热切的眸光,罗网般的包裹住珉儿的视线,她不禁心寒。
"你还恨着我大哥……所以也恨我,我……仍是你复仇的工具……"她抽回手。
她相信他后悔,但是,所有的情况却是不会因她的坠崖而有所改变的。他……或许只是一时的不忍,所以才救了她!
"我不恨你,你也不再是我复仇的工具。"
"为……什么?"珉儿惊愕。"难道……难道你已经对我大哥……"
"别再在我面前提起他,我说过的!即使我已弄清楚了真相。"他的表情瞬时冷了下来,珉儿对其他人事物的过度关切,一向能引起他的不悦,尤其是关于裴颖风。
"真相?"
"裴颖风不是我该报复的对象。"他坦承。"我该对付的人四天前已经死了。"
尾声
珉儿迷惑。
为了让珉儿明白,聂骁不得又解释:"陷害我的人,是门中的叛徒,而他已经得到他该有的下场。"
"那么……我大哥呢?"
"又是你大哥!"聂骁不悦,他甩开头。"裴颖风做的是他该做的事。"
被抢的人理所当然能报官捉强盗!他不得不承认。
"那么……我呢?"珉儿虚弱问,她空灵的眼眸直锁住聂骁。
"你?"他看见她略显殷切的眼神,先前的不安又起。
"我大哥不欠你了,那么我呢?"
聂骁的浓眉遽然拢高。"你是我的人!"
"我的命已不属于……你。"他敛下眉睫,语气平静。
"你想走?"他费尽心思将她救活,她竟然想走。"不准!我不允许!"
他忿忿地拉起珉儿,而虚弱的珉儿也只能被他紧紧地拥住,她的心因他体内汹涌的占有欲而悸动不已。
"误会……解释清楚,我留在这……对你也没用。"她喃道,身子被拥得发疼。
聂骁狂斥:"我想留下你不是因为要利用你!我只是--"他猛地停住。
珉儿睇凝住他。
"我只是……天杀的!这该怎么说!"他从没对任何一名女子有过这种狂烈的感情,突然间,他也不知该怎么表达。
僵持了半刻,聂骁仍支吾不出半句,他一时情急,便放下珉儿,转身想出门。
但他的衣摆子却被珉儿紧紧拽住,当他再回头时,炕上的人儿已泪流满面。
"你怎么?"他以为她不舒服。
"你……在乎我?"她的眼泪不止地流着。"你是不是想说你在乎我,所以……想留下我?"
"珉儿……"原来她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个奸诈的女娃儿!但,如果不是她这么地敏感,或许就算他说破了嘴,她也不会信他的了。
"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个残废,那么我--唔……"她会为了他留下来……
聂骁不待她说完,便倾身以狂热的唇,缄封住她的--
屋外。
"喂!老二、老三,里头的人误会好像解释清楚了,你们要不要过来凑和凑和?"
肥镖四不仅是"全程监听",而且他脸上暧昧的表情,也显示他并未错过接下来精采的部分。
"咯呵!你要听自己听,我的头可还想留在脖子上。"鬼眼三泼了他一盆冷水,并准备走人。
自己听就自己听。"肥镖四努努嘴,他觑向梅林中的寒琰。"喂!小子,你过不过来?"
"……"
寒琰没有答话,他站直身,并拍掉方才因倚着梅树而沾上的木屑,也打算走出园子。
他知道聂骁没事,就放心了。
"小子,你究竟--"正又准备开口的肥镖四,忽然接收到寒琰的一个寒恻眼,他戛然地住嘴。
等寒琰离去,他这才问鬼眼三:
"我又招谁惹谁了?老三,你不觉得这小子整天都怪里怪气的吗?"
依寒琰的个性,适才他那"不礼貌"的歪点,铁定会被酸上一顿,可却没有。
"他惹上了个麻烦。"鬼眼三道。
"麻烦?"
"狼族。"
"她们?怎么会?昨天他不是追上去退了请柬了吗?"肥镖四怪奇。
鬼眼三耸耸肩,径自出了梅林。
"唉!真是多事之'春'哪!"肥镖四叹道。
???
梅瓣飘落如雪,雪中俪影成双,珉儿在醒来的一个月后,身体逐渐恢复了健康。
"今天就练到这里,休息吧!"
聂骁搀着气喘吁吁的珉儿到梅树下休息,他将她的拐杖搁在一旁,并替她拭汗。
"没关系,我自己来。"珉儿别开脸,接着自己以手背抹去脸上的汗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