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恢复女儿身不是挺自在的吗?」这是什么样的「诡计」?居然要她 帮着瞒。
颜童迟疑半晌,迫不得已撒了谎。「颜童不瞒芙蓉,我之所以佯装男装全是为 了挣得随身侍从一职,如果被发现,饭碗不保不说,说不定还会惹上牢狱之灾,为 了一家子的温饱……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还请芙蓉姑娘帮忙!」她恳求。
「可是……」
芙蓉不禁疑心大作,她戒慎地盯着颜童。
事情要像她说的,那她应该是瞒着所有人佯扮男装在山庄工作的,可是何以颖 风大哥知道了真相,却不揭穿她、轰离她呢?
事有蹊跷!
又沉吟片刻,芙蓉选择静观其变。「好吧!芙蓉答应保密。」
望住她,颜童感激地笑了。「谢谢芙蓉姐,妳真是个……好人。」
「好人也得看对谁呀!」她虚应着。
「那么……这套衣裙?」颜童指指芙蓉手上的衣服。
「哦!这衣裙我收回去了,免得妳露马脚,妳还有其它衣物可换洗吧?」她问 。
颜童点头。北上时她向贫区人家借了几套男袍,还够用。
「那就好,芙蓉也得走了,要是让妳那群伙伴瞧见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那可不好了。」她甜哂,随即旋身出了房门。
好温柔细心的一个人,不是吗?
盯者水气蒸腾的浴桶,颜童的唇角不禁浮现无力的苦笑。
***
朝阳镇外五里虚的银狼山腰上。
煞血闇门深长的总堂议事厅内,回荡着断续模糊的谈话声。
「你们见着了裴颖风?」一道山泉般清洌的精润嗓音说着。
「见着了又如何?」肥镖四提脚上椅,冷冷吭道。
「想必又吃鳌?」那人哼笑。
「小子你?!」肥镖四虽不满眼前人的谑笑,可又苦于他所言为实,而不得不 吞回欲出的抗议。「咱俩是又败了阵,但那又怎样?要不是耶羔子仗着人多,咱和 老三哪会那么容易放弃?下回再让咱遇上,保他死得难看,啐!」
「人多不多倒是其次,老三你说呢?」斜卧在巨形龙雕躺椅上的寒琰挪了下姿势,优雅地抚了抚身下的虎皮。
「……」鬼眼三像贝雕像似地站在光线不及处,仍旧半句不吭。
「欸!」寒琰叹了口气,伸了伸两腿从椅上下来。他移身至天窗斜射下来的光 影中,硕长贵气的身形加上玩世不恭的俊秀长相,一点也瞧不出具有训人的架势。
「一个死气沉沉,一个却猴急毛躁,难怪总给人欺侮着玩,每回照面不是伤就 是擒,看来咱们闇门气数不尽也不行了。」他状似轻松地把玩着腰间玉饰。
「小子,你说这什么话!」肥镖四气呼呼。
「笑话……可也是实话。」他咧开一口白牙。「说真的,那天除了老三被劈了 一剑外,有没有探得一些老大的下落?」
「喂!被劈可不是老三自愿的!」肥镖四恨不得轰掉他一脸的不正经,可说实在,自从老大被捉后,这种嬉笑怒骂的情景已不多见。
「好好!我当然明白他不是自愿的,那到底有没有?」敛收笑意,寒琰认真地 问。
「没有,裴颖风劈头就是一堆屁话,不中听!还说咱老大『无恙』,咱看『无 命』倒是真的。」说完他又啐了一口。
「嘘!小心隔墙有耳,你可不希望那几个老头子窝里反吧!」虽然那已是既成 的事实,寒琰仍是连声制止。
劫马夫风后,闇门士气自然大挫,正是需要个领导,所以「银狼四枭」中排行 老二的他也就理所当然地被推上「代理门主」之位,而这种情况还得持续到聂骁回 寨或死亡后才会变动。
因此纵使放荡不羁的他压根不想蹚这浑水,可碍于情面,加上老门主那一代留 下的堂主、香主就只知道争权谋利,不顾门内弟兄生命权益,斟酌之后,他也仅能 将就担着了。
「弟兄们入门时都立了血誓的,若让那些个老人坐上主位,那他们下辈子还指 望些什么?所以在没救回老大之前,我这代理门主还是得拣着用。」
他叹道,跟着踱向一把榉木轮椅前悠闲坐定,推了两下木轮,他便朝鬼眼三招手。「帮帮忙!」
「又没残废,成天玩那把轮椅?」见状,肥瞟四连翻牛眼瞪向他」。
「咳!我看起来有病啊,坐坐不成吗?」
「咱就不晓得要你这代理门主有啥子用处!」成天只会装病,不处理门务,要不是排行是以武功高低界定,他和鬼眼三早不由得他这小子乱发癫了!
一脸阴森的鬼眼三不理会两人的斗嘴,他走向寒琰并推动轮椅。
「老二,听你的语气,你已有方法查出老大下落并救回他?」他依旧一阵梆子 声。
「还是老三聪明。」寒淡谑笑,惹得肥镖四回瞪数眼。「近来官府口风守得紧 ,我上京几趟也没法探得什么,现在既然有个现成的人,我们倒是可以『请』来问 问。」
他让鬼眼三推向一张高脚柚木桌。
闻言,肥镖四便呼地自椅上蹦下。「你是说……」
「裴颖风。」
「怎么个逮法?裴颖风武功极高,而他身边又带了好几个身手不错的家丁,硬碰硬可能不成。」肥镖四兴匆匆。
寒琰修长的手缓缓抚上柚木桌上供着的物品,他以指浏览这他许久未曾碰触的随身武器。
「咱们不硬碰硬,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挑起红润的唇。
一旁,鬼眼三的两颗金色瞳仁也不由得随着寒琰抚过一副大弓,而激射出光芒 来。
他的心正澎湃!
第六章
镇郊,豢马场。
马嘶声与踏蹄声不绝于耳,除了成排的马房和偌大的跑马场外,放眼所及皆为 豢马场所属的牧马草地。
跑马场内,两名裴家家丁连同一名异族牧马人正验着一匹纯种北地马,而栅栏 外,颜童伏在栅木上观看已超过半个时辰。
几天下来,家丁们都忙着验马,而对马匹一窍不通的她就只有在核算马价和帐 目时才帮得上忙,其余时候也只能瞧家丁摸马腿、挑马齿和谈马经打发时间。
吸了口混合着马骚味和粮草香的空气,颜童挥了挥袖子,正想往马房瞧瞧有没 有事可忙--
「嘿!小兄弟,怎不跟咱们一同验马呀?」
场内一名家丁突然向她吆喝,并朝她走来,而另外两人也已牵着验好的马往马 房走去。
「验马的事颜童不懂,进场子只会妨碍大哥们工作。」她对已钻过栅栏的家丁 笑道。
「妨碍倒是不会,只是这是本季最后一批马,你现在不学,可得等到下一季了 。多少看着会有好处的。」算算时间,前几批马差不多都运回山庄了吧!
颜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再说少庄主好象也挺器重你的,除了对帐,倘若你连驱马的本事都学会了, 往后便只有更吃红的份,是不是?」他伸长臂膀揽着她。
「这……还得仰仗大哥们了。」
不怎么擅长说客套话,颜童不自然地垂下头。
见颜童一脸红润,家丁突然想起一事。「你的气色看来好多了,上次中的毒全 解了吧?」
「托大家的福,已经全好了,那晚真过意不去,让大伙儿麻炼烦一整夜。」这 事,她仍不禁暗自庆幸。
家丁乍开一抹安心的朗笑,他又拍拍颜童的肩。「没事就好,其实那一晚也没 帮上什么忙,全是少庄主他--」
「休息了吗?」
像鬼魅般,芙蓉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她手提食篮,笑容可掏。「我带来了午膳,你们要不要先用?有烤肉卷子、炖白菜肉丸和两壶顶级女儿红。」
瞪了家丁一眼,她松了一口气。刚才要不是她正好经过,只怕那费尽心思的事 已被这莽汉说破。
家丁误以为美人正向他拋媚眼,他笑得不亦乐乎。「先用膳?咱们可不敢!谁 都晓得这些菜肴是特地给少庄主做的,咱们要真吃了,拿不准保不住这颗脑袋瓜子 ,颜小子你说对不对?」
他睨向颜童,颜童只得顺应地嗯了声。
不料芙蓉却噘起嘴来,她失望道:「听大哥这么说,芙蓉可要难过了……」
「不难过!不难过!小的是开玩笑的。少庄主现在人在马房里,要不要小的去叫他?」
一听,芙蓉回复了笑脸。
「没关系,颖风大哥一定是有事忙着,反正这酒菜也不会凉得太快,我用层厚 布闷着呢!」
「芙蓉小姐真细心,咱少庄主若讨了您作少夫人,一定会幸福一辈子的。」
「瞧大哥说的,芙蓉这午膳是为大伙准备的,可不专为他。」她表面虽这么推搪,可心底却喜欢极了旁人对她和裴颖风关系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那可是她多年刻意营造的成果。
芙蓉一面笑着将食篮递给家丁,一面不忘偷觑颜童。瞧见颜童稍显落寞的神情 ,她心里不禁泛起一股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