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但她并没将自己的手也递给他,她要自己下车。
「来!」他坚持己见。
注视着狄克的两汪澄清如潭的双眸,其中烁着桀骜不驯,及……。不,她不该多想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轻轻的,她嘆口气,然后顺从他的意思。
无论如何,她总抗拒不了他的魅力,也总克制不住自己迷乱的心。
漫步在这无垠无涯的大草塬里,耳畔尽是微风的低语,空气中则瀰漫了青草的芳香 。
狄克挽着秋晨并肩而行,由于他较高,步伐也自然较大,但为了配合她,他放小了 脚步,但仍不失潇洒的举止。
他们缓缓地走着,走过了山林、树丛,来到了一个突起的小山丘,那是个好视野的 地方。
很奇怪,在这人烟稀少、黑暗无光的地方走着,她居然一点惧意也没有!
她偷偷斜睨轻挽她的狄克,也许,这就是答案!
是他,让她有安全感的。
是他,让她有信任感的。
是他,让她感到有所信赖。
是他,让她感到有所依赖。
「来,秋晨。」他拉她走往山丘的最高。
这是个小而玲珑的山丘,纵使在这黑夜里,秋晨仍知其上覆满了青草。因为随着和 风轻徐,夹带了无数草和泥土混合的清新。
他们站在山丘的最高点仰视夜空的繁星,浩瀚的晚苍在她的心里有了微妙的感触, 她只觉得心中一切的烦恼顿时烟消云散。
「看看那几颗星,」他举起手轻点,「那是天马座。」
「天马座?」
「嗯,妳不知道这个故事吗?」
她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
「养育我的伯伯……他叫我别去看这种无聊的故事。而且,我根本也没时间去做额 外的事。」
「没关係,妳现在有空閒了,我可以告诉妳。」
他拉着她坐下,脚边尽是野花青草。
「很久以前,在希腊神话中,有个头髮像蛇的女妖怪,被英雄佩修斯砍下了她的头 ;不久之后,从这妖怪的血中生出一隻有翅膀的天马──佩嘎沙斯飞向天边,就形成了 天马座。」
「喔?好有趣的故事喔!」她像小女孩一般的笑了起来,两个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满 兴趣的看着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再有新故事。
「再看看那星座的左方,叫作仙女座,有一个很浪漫的爱情传说喔!相传在很久以 前,衣索匹亚国有一位貌美的公主,名叫安达娜美达。她的母亲以这个女儿为傲,竟向 海神示威,说海神之女也没她女儿美丽,所以海神在一怒之下,要安达娜美达做海兽的 祭品,否则就要将此国毁灭。国王及王后在伤心欲绝,忍痛把爱女交出。」他故意讲到 这里就停了。
「然后呢?」秋晨急急的问,「海兽有没有吃了公主?」
「当然……没有,否则故事怎么进行下去?」
「好嘛,快说啊!」
「后来,有个名叫佩修斯的年轻人──」
「就是杀了蛇女的?」
「嗯,他知道了这件事,就赶来救公主。经过一番人兽大苦战,终于打败了海兽, 救了安达娜美达。从此,佩修斯和安达娜美达结为连理,飞到天上成了仙女座。」
「好好玩喔!」她像个小孩似的,「我从不知道塬来天上的星星有那么多故事。」
「其实还有很多呢!我讲的只不过是秋天星座的一小环。」
「星座还分季节?」
「嗯,星座一共有八十八个,春夏秋冬各有千秋。因地球自转的缘故,星星们会绕 着北极星转动;又由于地球公转的缘故,星座会随着不同的季节依序出现在夜空中。为 了方便,所以将它们分为春、夏、秋、冬四季的星座。」
「真好玩,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抬头凝望满天繁星,「我从未听过这些 故事呢!我只知道,天上的星星们都是些恆星,因为太阳的关係,才会发亮。怎知这些 冷硬的大石块会有神话呢!」她的表情显示对这件事的兴趣非常之浓厚,着实不像一个 已大叁的学生,倒像是刚上小学的学生一样。
「现在知道了,有兴趣?」
「嗯,我觉得好像发现了个大宝藏,等待我去挖掘。」
「图书馆将是妳的矿坑。不过,我倒发觉了一件事:像妳这么博学的人,难道从未 去过图书馆?」他疑惑。
「当然去过!而且每星期最少去一次。」
「那怎么会没注意过这些书?」
「我……可以说是只专心于技能艺文,很少去顾及休閒娱乐。领养我的前辈说,那 是在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老古板。」狄克低喃。
「嗯?」她没听清楚。
「没什么!」他急忙否认,逃过了一个白眼。
「我来英国已经好几年了,现在才发觉英国的夜空是这么美。」因为有你在身旁。 她在心里加了一句。
「多拨一点空出来,妳可以发现另一些英国的美。」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她笑他。
「不,」他神情严肃,但眼神是轻鬆的,「我可从未自夸自许过,因为英国的美是 举世公认的。像海德公园、温莎堡及其他名胜,妳去过吗?」
「大部分去过了,不过都只是走马看花的大致浏览了一下。有一处我的印象特别深 刻,就是埋藏英国歷代国王的西敏寺中,还葬着德国的作曲家──韩德尔。」
「记得古英国人说的一句话吗?『虽然他是德国人,但在我们心目中,却是英国伟 大的音乐家。』由此可见一斑了。」
「不过也真难得,但音乐是没有国界的。」
「说得是。」
她点点头,不发一语的又盯凝着寂静的夜空。
他亦默然。
四周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连轻风也静止了。广大的草塬上,除了两人的唿吸声 外,一切沉于寂然。
不知又过了多久,萧瑟的风才又吹来,寒冷打醒了沉默中的两人。
他低头借星光看錶,才勐然发觉时间已经很晚了。
「走,」他挽着她,「该回去了。再待下去,连太阳都要出来了。」
***
回到法拉利跑车上,狄克加速开往秋晨的家。刚才在草塬上观星过久,再不加速补 回,恐怕今晚都别想有睡眠时间了。
车子在平坦的公路上奔驰了数分鐘,终于进入伦敦市区了,但秋晨的家并非在市区 内,而是得从市区绕道,方能进入的住宅区。
她不是有钱人,所以所住非高级住宅,但也非中下阶级之处。她的生活费用如今已 不再全是靠HMB首脑人的供应了,担任HMB的特级人员,一个月的收入虽不丰,但也足以 应付一般的生活。
「这里……」
「我知道,左转。」他顺口接上。
「喂!你好像把我查遍了嘛!上至我的放学时间,下至我家的住址,你似乎都很熟 悉。」
「因为……我调过妳的档案啊!」
「可是这附近的道路你总该没来过吧?但你却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清楚,走哪条弯 哪条,你都比我还了解。」
「大概是我的地理观念比较好吧!」他匆匆加上一句。
「喔!」她肯定的字眼中带着怀疑。
他总不能告诉她说,在认识她之后,经常无故地驾车来这儿,目的只是想来看看她 而已。
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一种无意识的动作。
他常上了车要去办事,却莫名其妙的就把车开到这里。是心中有股驱使,让他身不 由己。
以前,总是为了自己的反常感到十分困惑,但在巴兰吉拉之旅后,他已勐然明瞭自 己的心,之前一切的怪异行为,终于在此时有了解释。而这是个令他又喜又恨的解释。 喜的是,他爱上的人是几乎出尘不染、讨人欢喜的;恨的是,他曾认为世界上没有女人 值得他爱,现在却拿石头砸脚──他已不可自拔、深深地爱上了她!
如此复杂的心情,是他一生的第一次,也是所能的最后一次吧?
***
又绕了几条路后,车子终于在一间素白的两层楼房子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栋精緻小巧的屋子,房屋的小前院井然有序的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朵,藉着 路灯的光照映而下,整个小院子像是笼罩在青雾之间。
「这里,没错吧?」他转头看她。
「嗯,如果你真的是照记忆及方位来走,那么你的地理观念的确是高人一等。」
也难怪她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栋房子附近的马路实在是太错综复杂了,就连她这 个方向感不错的人,在刚搬来的前几天里,也都曾走错路。
「你可以回去了,狄克。」她在他下车替她开门时说,「不需看我进门开灯,时间 已经很晚了。」
「那可不行,万一妳有意外呢?」
「不会的,到这里我就是想碰危险也难啦!」
「不,我还是看妳安安全全的进门较好吧!」
「随你。」她一吊眼,从不知他的个性是如此顽固。
他微笑着,那笑容像是糖一样地融着她的心。也许连石头都会在他充满魅力的微笑 下,软化它的意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