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妤辰眼角不时扫描后视镜,瞄看是否后面有跟随可疑车辆,或是坐了不该有的“东西”。
☆ ☆ ☆
“前面来了一辆车,换你去拦。”向风累了一个晚上,蹲坐在草丛旁,有气无力地派卜雨正下海。
真是自讨苦吃,偏偏就有两个傻蛋坐出租车上来喂蚊子。
“看吧,现在真的要下山也不容易了,说不定我们要在路边喂野狗了。”卜雨正讪讪地说。
向风突然看见不远处驶近的车灯,一时精神大振。
“快!快去拦啦,好不容易有车过来,待会儿不知还要等多少小时。”
游妤辰才一定神,却发现道路的前方正伫立一个“人”……
“完了,碰上了,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圣母玛丽亚、耶稣基督……”她把所有认识的神明,全都呼叫一遍,她开始后悔上次母亲带她去求考运时,所说那些可能触犯神明不敬的话。
那个一动不动挡在路中间、眼神涣散的“人”,一定是要找替死鬼的。管他的,就算他会穿墙术,也得赌一赌了。
她猛踩油门,闭紧双眼,不顾一切“冲啊”!
他刚走到路中央,就连同“贝蒂”一起跌入草丛,害得向风连栽好几个斛斗。
“喂,你不会这时候对‘贝蒂’产生性趣吧?拜托,先回家再说吧!”
“你在鬼扯什幺,你没看见那辆车像自杀特攻队的,如果不是我闪得快,早成肉酱了。”
月光下的卜雨正跟“贝蒂”,脸色都惨白兮兮,可是“贝蒂”是塑料假人,苍白是她的原色,而卜雨正这回是真的吓破胆了。
向风抓狂似的,起身追着几乎只剩下小白点的车破口大骂。“回来,好胆卖走。不愿载就算了,干嘛要置人于死地呀!”
山谷的“天然扬声器”回荡着他的怒气。
“……会动也,还有脚会跑,应该不是鬼。”游妤辰自后视镜里查看不明物体的“行踪”。
“不对呀,如果是人,怎会在这呢?”事有蹊跷。“该不会车子拋锚,或是被抢劫了吧……糟糕,我刚刚开那幺快,会不会撞到人?不知伤到哪儿?”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部“肃然起敬”。
“万一死了呢?”那她就得去坐牢……虽然大学联考不用考了,对她是好事一件,但她铁定被母亲宰了。
“反正没人看到,逃走吧!”不行,她生平最恨这种没有道义的事,于是咬紧下唇,倒车,准备接受事实。
“雨正,那辆车倒回来了。”向风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
“挥手,赶紧向他挥手!”卜雨正抓起“贝蒂”,三个“人”一起“摇手”。
游妤辰果真注意到了。“那个女孩怎幺脸色那幺白,而且动作僵硬,我就知道闯祸了。”方向盘快要不听话了,她已经可以想象母亲的滔滔厉语。“怎幺办?怎幺办?”
“小姐,谢谢你肯停车,我们想搭你的便车下山可以吗?”向风探进摇开的车窗问。
但车内的女孩却以“超低温”的口气问道:“她死了吗?”表情简直跟“贝蒂”一模一样。
他们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色。“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她……是……是是……鬼!好不容易说完,游妤辰趴在方向盘上失控的大哭。
什幺?
“鬼!”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然后笑岔了气。
游妤辰吸吸鼻子,一时还止不住泪水,张着那双迷NB427的双眼,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卜雨正将“贝蒂”抱入车厢内。“没错,她不是人,但也不是鬼。”
“对,她叫“贝蒂”,是他的洋娃娃。”向风又恢复调侃的本性。
“喔,是吗?”游妤辰破涕为笑。
“对呀,他就是要下山帮她买新衣服的。”向风越说越夸张。
“新衣服?”大男生喜欢洋娃娃,已经够变态了,还要给她买新衣服,他们会是同性恋吗?但,她突然灵光一闪……
“啊,新衣服!”游妤辰合起纤纤双手,欣喜若狂的嚷着。“公主的新衣!”
“公主的新衣?”卜雨正看着向风,满脸疑惑。
“公主的新衣?”向风看着卜雨正,再看着痴痴傻笑的游妤辰。
☆ ☆ ☆
小March塞进两个身材魁梧的大男生,显得笨重迟钝。活像一只敬神的猪公,在阳明山坡道上蹭蹭独行,然而游妤辰的心情却雀跃得快要飞起来。
“太棒了,如果我得到机票,我可以捐出一张给你们喔!”
卜雨正坐在前座,“忍受”这女孩的喋喋不休。
从一上车开始,这女孩就叨叨絮絮地念着“公主的新衣”、“地中海阳光”之类的话,简直语无伦次,他怀疑他们遇上了精神病患。
卜雨正瞥了一眼在后座呼呼大睡的向风,他顿时觉得怀中的“贝蒂”娃娃成了唯一的依靠,他紧紧圈住“贝蒂”,对身旁这位来路不明的女子,怀着戒心。
快到山下了,他开口——
“小姐,你只要把我们载下山,我们自己会招出租车。”
但游妤辰说:“放心,我不会弃你们于不顾的,不过得请你们跟我走一趟‘云想衣’,再送你们回家。”
这简直就是变相绑架嘛!卜雨正确定他误上了贼车。
“你刚说什幺?”坐在后座的向风,不知何时已醒过来,且像受了什幺刺激似的,从座位缝隙间挤出脑袋瓜子。
“我说我得先走一趟‘云想衣’,拿到机票后再送你们回家。”游妤辰喜形于色,兴奋的情绪一直维持高峰状态。“不过,我得先声明票只有两张,我只能送出一张,你们得自行决定谁要弃权。”
“你刚说‘云想衣’?”显然向风关心的不是机票。
“是呀,我只要在八月二十号之前,把公主的新衣送到云想衣,就有机会获得地中海旅程。太棒了,联考再见、妈妈再见、台北再见……”
看对方仍一脸迷惑的表情,游妤辰便把来龙去脉详加描述,这期间令两个男人大冒冷汗,自然不是因为游妤辰的描述内容,而是圆圆的车身,正像个醉汉蛇行游走,他们真希望这话题早点结束。
“云想衣……没错,最近是有个SP案子,不过……”向风话还没完,游妤辰便大叫。“你怎幺知道云想衣?”游妤辰这下更百分之百肯定,“贝蒂”娃娃就是谜底。“哈,你们一定是云想衣的工作人员,对吗?不然,谁会在荒郊野外抱着塑料娃娃拦车。”
“云想衣,这名字好象在哪儿听过,向风怎幺感兴趣呢?”卜雨正望着向风积极的表情。“对了,是白月儿的公司。”他终于想通了。
“现在是八月二十号,晚上十点二十五分,人家早打烊了,小姐,我看你已经丧失得奖的资格了。”卜雨正只想结束这荒唐的一天,希望她赶紧打消念头。
没想到话才说完,却完全造成“反效果”,游妤辰突然加速,口里念念有词:“糟糕,那我得赶紧下山,抓紧了喔!”在十二点之前,都算有效期限,她绝不错过任何机会。
游妤辰加足马力,简直就是把March当成赛车开。把两个大男人弄得前俯后仰的。
约莫二十分钟后,车子已安然抵达中山北路。
“左转有条巷子,走那边比较快。”向风简直比出租车司机还厉害,说他不熟悉台北是天大的笑话。卜雨正不得不以敬佩的眼光看着向风。
“小姐,你这不是救护车,请你遵守交通规则,行吗?”当游妤辰连闯了第三个红灯,卜雨正忍不住犯了教师的职业病,开始说教。
游妤辰紧闭双唇、直视前方、不发一语,箍着方向盘的手臂,白皙而修长。
“到了!”突如其来的紧急煞车,使得卜雨正整个头往玻璃冲去,幸好他早有预警地绑了安全带。
“十一点零五分了,快下车。”游妤辰迅速扫了一眼腕表,几乎是用赶的将他们赶出车门。“‘贝蒂……还有贝蒂’,一起把它带下车。”卜雨正只好钻入车窗,回头拎起贝蒂。
如同预料的,位于巷弄内的云想衣总公司早已过了营业时间,铁门深锁,游妤辰像斗败的小母鸡,顿时失去了原有的生气。
“你们不是云想衣的人吗?求求你们帮帮忙,打个电话给你们的主办人,请他看看我真的把公主的新衣找到了。”游妤辰不愿放弃。
“我们不是云想衣的人,你搞错了。”向风粉碎了她的最后希望。
“但不要气馁,你的想法很有创意,我真的认为‘贝蒂’是‘公主的新衣’最佳代言人。”
卜雨正摸摸她的头,像是安慰受挫的学生。
然而,游妤辰显然绝望透了。“梦想消失了,一切都没了!”终究是要在这个夏天,受尽联考制度的煎熬,在补习班度过了。
游妤辰瘫坐在骑楼上,似乎世界顿时变成灰色的。
卜雨正看着这个稚嫩中带点倔强的女孩,那两潭棕色的湖水,泛起阵阵波纹,他的心竟有莫名的拧痛。
“你也别难过了,这些抽奖的把戏,只是骗骗你们这些无知的小女孩,其实就算有机票,也早就内定了。”向风坐在旁边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