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句顺眼?只因为看她顺眼而已﹖好……实在的一个人。大哭了一场,心里是 舒畅了很多,头却有点重。温柔顺了顺鬓边乱发,靠在楼砂身边﹕「坐一会儿然后再往 回走,可以吗﹖我想我需要喘口气。」
「嗯。」楼砂同意了,「也好,休息一下吧。」
「……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现在才发现,一哭二闹三上吊原来是很累人的。」温柔 突然笑了,很大方地将头枕到他肩上,「借个枕头来用,多谢。」
两人无言地坐了一会,楼砂突然浑身绷紧,低声道﹕「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什么﹖」她侧耳倾听,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
楼砂沉吟着﹕「好象有流水的声音……你再仔细听听。」
流水﹖温柔闭上眼睛,屏息凝神细听。
「啊﹗」这回她听见了,真的是水声!很轻,很模糊,从墙的另一头传来。如果不 是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她绝对无法分辨。
有希望了﹗温柔兴奋地扯住了楼砂的衣角:「不是死路﹗能听见水声,这墙应该不 会太厚﹗」
「嗯。」楼砂也站了起来,轻轻推了下温柔﹕「往后退开些,我要赌一赌。」
「好。」温柔站开十几步远,很清楚楼砂要做什么。她有把握,凭楼砂的内力修为 ,要打穿这砂石墙绝非难事。但问题是,这里的地质构造够不够坚固﹖若是地质疏松脆 弱,那么可想而知,这一掌发出去人就要被活埋了。
楼砂站在石壁前,深吸了一口气,将真力灌注于两臂之上,手掌一翻,猛地向前平 推而出:「破﹗」
「砰」一声巨响,一股强劲的气流伴着砂石迎面卷来,温柔连忙匍匐在地,用手紧 紧护住了头。
震耳欲聋的剧响声中,石块四分五裂地砸落地上。光亮如剑般射入漆黑的洞中,伴 着瞬间清晰无比的流水声。
楼砂站在尘土飞扬中大口喘息,努力地将气息调昀。
……真是累人﹗看来他是太久没好好地活动筋骨了,刚才那一下虽是震破了石墙, 却也震得他双臂又酸又麻,更别说耳中微呜,心跳如鼓了。
「成功了﹗」温柔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两人皆是灰头土脸,一身泥沙,她兴奋地冲 向楼砂,一把抱住他又笑又叫﹕「成功了,成功了﹗」
「嗯!」楼砂扣着温柔的腰,心中也是如释重负,激荡难平。这一夜,也实在是太 刺激了些﹗别说是温柔,就连他,到现在也只有过一次,曾离死亡和绝望如此的接近过 ……拥抱许久,两人心情都终于平复下来。这……算是患难之交吧﹗相视一笑间,有种 相知相惜的感觉愈见牢固。楼砂牵着温柔的手,一同跨过了那一堆碎石,走进亮光中。
啊……好,好美﹗是个水洞﹗哗哗的流水声来自于十几步外的一股清泉,水雾弥漫 ,洞口石壁上皆有水珠凝结。
温柔喃喃﹕「这洞……﹖」美则美矣,平淡无奇。干嘛有人大费周章,挖洞打地道 通到这里,还神秘兮兮弄了堵砂石墙挡在中间,差点害死两条人命﹖楼砂拉着她的手: 「去看看外面吧。」
不管会沾上一身的湿,两人从洞口探头向外张望。
原来这水洞是在半山腰,那一道瀑布约有几十丈高,落在下面的碧潭里,水声隆隆 ,烟雾弥漫,潭边有翠竹萧疏,怪石峥嵘。再放眼看,四面峭壁悬崖,有如刀削般平滑 ,这地方原来是个小小的山谷。因为有泉,四月天里莺飞草长,好花正艳。这地方,可 说是幽谷仙境,让人沉迷不已了。
但是……为什么这空谷奇景看起来很眼熟﹖楼砂和温柔交换了个眼神,脱口而出﹕ 「神龙谷。」
「紫云洞。」
唔,默契还有待加强。不过,大概也就是同一个意思了。这地方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而是栖霞岭北麓颇为出名的景观,神龙谷中的紫云洞。
相传上古时紫云洞里﹐住着一老一小两条黄龙。一天﹐老黄龙忽然作恶﹐喷火焚烧 杭州城。小黄龙大义灭亲﹐带领人们把西湖水灌进紫云洞﹐淹死了老黄龙﹐扑灭了大火 ﹔为防老黄龙复活,小黄龙以爪划地劈开山石,又将一对龙角化为清泉,永生镇守在此 。
因为有这传说,加上此地风光美丽,春秋两季前来游玩的文人墨客,还颇多呢。只 不过这北麓山势险峻,难以攀爬,所以人们全是遥遥观望这神龙谷就好,没人真的玩命 爬下来,看看紫云洞里到底有没有一条死龙。
不过要说难以攀爬,比起地道另一头那齐天高的青石砖墙,还是容易得多了。眼见 出路已定,温柔退回洞中,好奇地打量四周。
看她东摸摸西敲敲的样子,楼砂好笑地挑了挑眉﹕「你是在找龙涎香吗﹖」
「不甘心嘛。」温柔撇了撇嘴,「这种会玩死人的地方,好不容易走到这了,却什 么也没有……就像是去奎元馆排两小时的长队只够钱买碗白饭,好冤﹗」
楼砂无奈地双手一摊﹕「没有宝藏,总不能掘地三尺变一些出来……失望吗﹖」
失望﹖是有一点吧,却是意料之中的事。要是真的找到本什么绝世武功,她才要怀 疑:是自己太好运,还是武林中绝世武功、千秋奇书太多了些﹖楼砂也还在打量洞中的 一切,点了点头﹕「其实这地方偶尔来游玩也不错,不过要说长住在此,未免……」他 突然停了下来,弯腰捡起截树枝,皱眉道﹕「温柔,你看。」
「咦?」这就是刚才在地道里捡的吧﹖被楼砂丢弃一旁,没正眼瞧过。如今细细一 看,那小臂粗的木身上面竟然有着几行草草的朱砂红字。
「白发三千丈,离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这不是诗仙李白的『秋 浦歌』﹖」她将树枝转了半圈,又看到两行小字﹕「情不断,此门永不开;心不死,此 洞是天涯。」
温柔低声念完。良久,还是被那上面决绝的语气所震撼,轻轻叹道﹕「情不断,此 门永不开;心不死,此洞是天涯……可是过了这些时候,恐怕人已成一堆白骨,我们打 碎这门也不为罪过了……」
她转头看楼砂﹕「这里面,有怎样一个故事呢﹖」
楼砂也有些为之动容,叹了一声:「恐怕现在是没人会知道了……」他摇了摇头, 轻轻将树枝放回地上﹕「走吧,折腾到现在,也该回去了。」
是啊,不管这地方有过什么样的故事,都已经是过去,无从得知,只能各自猜测了 ……多想无益。温柔一笑﹕「是啊,真的该回去了,我饿了。」
「我请你一顿,这一夜事端终是因我而起。」楼砂有些过意不去地说。
「多谢。」和他有了患难的交情,温柔也不客气,「我要吃西子楼的西湖醋鱼和八 宝珍肴。」
「……你很会敲诈。」
「我知道。」***「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 焉逍遥。」
放下书,一双灵活的凤眼不甘寂寞地环视着房间几圈,看看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又 看看手中的「诗经」,最后放弃地叹息一声,无聊地翻了个身,支着头又念﹕「皎皎白 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没错,她温柔已经有好些天没踏出红香院一步,闷得快发霉了。现下将孙子兵法、 鬼谷子、韩非子、荀子和诗经一本本挨着翻,都快翻个烂透,再下去够格女扮男装进京 赶考了。反正天下文章一大抄,搞不好抄对了口味,也可混个探花、进士来当当。
本来,彻夜没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基本上李嬷嬷给她的另一个绰号是野丫 头,所以除了小媚会捉狂一顿外,应该是风平浪静的。
但是彻夜不归,加上第二天早上被看到和男人在西子楼上大快朵颐,外加「打情骂 俏」,那就是很严重了﹗唉,人怕出名猪怕壮……谁叫她那天是饿坏了,也不管两人衣 裳皆是泥泞,拉着楼砂跑到西子楼就叫了一桌酒菜。想是劫后余生还处在兴奋状态吧﹖ 席间聊得很开心,楼砂笑她没吃相,还被她拿油腻腻的筷子敲了下头以示惩戒。填饱肚 子后,她仰仗楼砂的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避过红香院里来来往往的人潮,直达飘香阁 顶楼的房间。
还以为这样就安全过关,最多只是被小媚数落一顿罢了。想不到舒舒服服洗去一身 尘垢后,迎接美人出浴的竟是李嬷嬷的一张晚娘脸。
小道消息瞬间传千里﹗已经有多事痞子跑来打听,刚才在西子楼见到,正与人调笑 的狼狈美人是否是红香院的花魁﹖这下李嬷嬷可火大,跑来兴师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