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觉得自己的双腿如狂风中的小树。知道安乔治会施暴是一回事,目睹毁灭的结果是另外一回事。的确是个可怜的家伙。
雷克搜索着一个无害的回答──任何能够挡开庞杜比威吓的企图。他咽下恐惧说:“他和桑肯新伯爵有关系吗?”
杜比失望得皱眉,哈吸地说:“他以前是桑伯爵的继承人,但是伯爵和他脱离父子关系,国王夺走了他的头衔。”
可恶的头衔!如果雷克那被上帝诅咒的缺点被人知道了,古老而尊贵的齐家将此蒙羞。齐家的丰功伟业应该由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继承,而不是一个会抹煞祖先荣耀的骗子。为什么他要是长子呢?
无情坚定了他的决心。“真遗憾,不过这是他自己的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一例如茱莉要谈,杜比。你要她的工作?”
他耸耸肩。“我并没有隐瞒我的野心,她知道我打算打败她。”
雷克能够利用这个印刷商的热切。可是他会吗?也许。“她会把公爵夫人这个角色,做得像邮政局长那么好,你同意吗?”
庞杜比看起来仿佛吃了一碗碎玻璃。“她会毁了你。我们的茱莉名声不太好,你知道的、”
雷克仰头大笑,“那么我们很配。”
“我很惊讶你的家人会同意这件婚事。”杜比咕哝。
“我却很惊讶,”雷克有点凶狠地说。“你竟然会知悉恩德利公爵夫妇──也就是我的父母的喜好。我还以为你的交游是比较下阶层。”
庞杜比尴尬得满脸通红。“不是我自不量力,雷克爵爷,我只是重复洛克堡公爵未亡人文娜夫人的话。”
看来,庞杜比仍然有自尊心,雷克想道。他的弱点是什么?他是如何逃过安乔治的馅饼?茱莉说她的父亲毁了几个而使另外几个破产。庞杜比看起来未受其害。“你不该重复女人家的闲话,杜比。”
“你说得对。不过──”他的声音变小。“我比你了解这个老巫婆。相信我,爵爷,她会用一切力量使茱莉与你敌对。”
哦,不,她不会,因为雷克有计划。他知道有个人能够让文娜忙碌,而且很可能赢取她对这件婚事的支持。“我会对付文娜。”
杜比转身向入口。“潘夫人来了。”
雷克看见蓝毕梧的情妇正在观察人群。“我们去打招呼吧?”
“你去吧,”杜比说。“我要去跳舞。”
雷克假装微笑,看着杜比漫步向舞厅。
庞杜比有没有向茱莉求爱?他有没有吻过她?有没有碰过她?
丑恶的想法浮现雷克的脑子。她属于他。他想要她,此时此地,她一旦踏进这个城市,他永远不会让她再逃离他的手掌心。
雷克决定去找潘裘丽,因为他知道自己若不找点事做,一定会去找茱莉。她已经走到骰子赌桌,正在和姓桑的人说话。
好奇心驱使雷克穿越赌场去见见安乔治的受害者。
他边走边和余夫人等人寒暄,十分钟之后,他还移动不到二十英尺。雷克知道自己的脚步为何迟疑:他害怕。他愈接近骰子赌桌,内心愈焦虑。当他站在潘裘丽旁边时,胃翻搅得像暴风中的海洋。
“晚安,裘丽。”他说,无法看着桑肯新伯爵的儿子。
她转过身来,微笑,双肩垂了下来。“哦,晚安,爵爷。”她的眼睛瞟向赌桌,又回到雷克身上。“真高兴见到你。”
雷克鼓起勇气看年轻人一眼,随即希望自己没有这么做,因为年轻人用一种完全绝望的表情回看他。雷克曾经在饱受虐待的非洲黑奴的脸上看到类似的神情。一股恐惧震撼他的心灵。
“哦,老天!”裘丽看出讽刺的情况。“真尴尬。”
雷克吞咽一口,命令自己对她微笑。“你看起来很迷人呢。”
她脸上懮虑的线条消失。“谢谢你。”
他瞥向年轻人,再看着裘丽。
她很快地说:“原谅我失礼,雷克爵爷,容我介绍──”她差点说出这是某某子爵“桑提斯”。
雷克无法伸出手,因为他的手已紧握成拳头。他勉强地点点头。“幸会,桑先生。”
“齐先生。”
神奇的字。齐,几世纪的家族荣耀在他的体内发光。他几乎能够感觉到威尔斯亲王握紧地的肩膀,说着:“为自己奋斗,男孩。”
上帝为证,他会的。
他盯着桑提斯凌乱的头发和污秽的衣服。这个可怜家伙的领巾看起来好象曾被用去擦过桌子。
裘丽清清喉咙。“蓝先生还没有到,我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
雷克了解她的意思。“你想跳舞吗?”
“哦,不,”她说,摇摇戴着假发的头,用扇面遮住她的嘴。“是这样的,雷克爵爷,这桌有人诈赌,如果蓝先生在这里,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到,他会阻止这种事。”
“我很荣幸代替蓝毕梧执行任务。他们是用装铅的骰子诈赌吗?”
“是的,”她嘲弄地说。“我确定。戴着可怕的假发那个和穿着破鞋那个已经连赢了五局。旁边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开始用珠宝下注。”
女孩拿着骰子。当她看见他,诱惑地对他微笑。堆在她面前已经输掉的赌注,包括大约五百镑的钱币,一条珍珠项链,一只红宝石领针,和一个金的鼻烟盒。
雷克看向潘裘丽指控的那两个人。他们并肩而站,讨论着白天鹅旅店的住宿设备,似乎毫不关心下一个人会掷出几点。为什么?因为他们肯定自己会赢。可是装铅的骰子在哪一个身上?
女孩露出不顾一切的表情,将剩下的耳镮丢进那堆金银珠宝里。当她合起手摇动骰子,雷克抓住她的手腕。“请等一下。”他说。
她惊愕地屏住气息,手指松开,骰子掉落。可是雷克不理会这些骰子,他要的是在另外两人身上的。
“嘿,”穿着破鞋的家伙说。“你必须等一等,现在轮到这位小姐。”他的口音告诉雷克他是爱尔兰人。
某地的人看着雷克。他们张大眼睛,看起来像被扯动绳线的木偶,赌场里的嘈杂停止。围在其它赌桌四周的人伸长脖子往这里张望。
“闭嘴,唐尼,”戴着破旧假发的家伙说,“他不只是贵族,他是齐氏家族。你不知道吗?”
爱尔兰人向后退,突然对自己鞋子上的破洞产生兴趣。
雷克环视赌桌旁其它的人。这两个家伙有没有其它的同伴?
他必须检查每一个人。
“各位先生,请掏出你们的口袋里的东西。”他说。
忿怒的声音继之而起。桑提斯痛苦地皱眉,仿佛刚吞下沟里的污水。
“掏空你们的口袋,”雷克再次命令。“全部的人。”
桑提斯开口。“呕……当然,爵爷。可是我宁可私底下做这件事。”
桑提斯会沦落到靠诈赌营生吗?他已经输掉比许多人一辈子能够赚的还多,他至少该得到点优惠。“好,”他说。“可是其它的人开始动手。”
除了桑提斯,每个人开始掏出口袋里的东西。鼻烟盒、名片、各式各样的怀表,和一张红心K落在桌子上。可是没有假的骰子。当一组粗壮的苏格兰人从大衣口袋摸出一个装饰着缎带的保险套,紧张的沉默被突起的笑声戳破。
只剩下桑提斯了。
雷克对裘丽说:“看住其它的人等我回来。”然后他带领桑提斯到盥洗室。
年轻男人满脸的落魂哀伤。“我的运气不太好,你可能知道。我不知道。我吃不起晚餐,所以从小食堂偷了半只鸡。它在我的口袋里。”
桑提斯要求私下检查是为了避免被发现口袋里藏着食物,雷克努力压下内心的同情。“你输了多少钱?”
年轻人吐口气。“昨夜输了十镑,今晚到目前为止输了二十五镑”
“某人告诉我有人诈赌。今晚在场的人谁昨晚也在?”
桑提斯张大眼睛。“那个女孩。她昨晚赢了四百镑和那些耳镮。我的父亲是对的,我是个笨蛋。”
雷克想到自己的父亲。公爵似乎对于建立勋绩没有兴趣,每天都说些平凡琐碎的事。雷克在很久以前曾经发誓,当他继承公爵的头衔,他要利用这份权势改善所有英国人的生活。不过,最近他的思虑转向可怜的非洲人,以及他能够做什么帮助他们。
“如果你要赌博,桑提斯,你最好学着辨认老千──甚至是吸引人的女人。”
年轻人自我轻视地大笑。“但愿在我坐下来和安乔治赌博之前,有人告诉我这句话。如果茱莉没有来解救我,我将因负债而坐牢。”
雷克畏缩。“我和你做个交易,桑提斯。”
希望在年轻人的眼里一闪而过。“可是你是齐家的人,而我──我什么也不是。”
雷克和善地说:“你还是个男人。”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为什么不?我们两个都讨厌安乔治,我们可以组成一家俱乐部了。”
“不要指望我加入,除非不需要多少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