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像火一样的烧灼他的喉咙。
「他……死了吗?」
她那狂乱眼睛中的舞音祈求使凯尔感觉自己卑鄙下流,但他已经无法回头了。「是的,我很难过。」全世界最难过的王八蛋。「是一场意外,被一头凶悍的公牛刺死。牧羊人发现他。」
她哽咽一声,眼神涣散。她看到什麽?答案使他跳起来——她父母亲被杀害的情景。他将她紧拥入怀中,「不要,若兰,」他哀求道。「不要想葛伦坎。」
「我没有,真的。」她的头靠在他肩上。「我在想文恩孤独的死去,没有人应该这样,应该有人在旁边陪伴他。」
凯尔心痛如绞。「就像你目睹父亲去世?」
她点头并且战栗。「我一向怕冷,你知道的。因为这样,所以我在巴斯买了房子,那里有温泉。」
一个在冰天雪地的高地峡谷失去父母亲的女孩,长大成人之後仍无法抹煞那份记忆。一位无情的杂种唤醒了她的往事。「告诉我巴斯的事。」
她叹息的退开,抬起下巴,全身焕发著尊严。「谢谢你的关心,杜凯尔。请容我告退,我——我想回房。想要单独和我的——」她发出可悲的笑声。「我想独处。」
他的双手颤抖地想将她拉回来、拥抱她、安慰她。但如果他现在告诉她一切真相,她会如何?是否会怨恨的将麦肯送给辛克莱男爵?
凯尔不知道。他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但他会设法摆平。总有一天他将赢得她的原谅和爱,但如果他走错一步,她必将远走高飞。
他自责的看著她捡起那件披风,离开房间。然後他摘下眼镜,冲入地道,尽快的赶到她房间後面的秘道。
他才缓和呼吸,她便进入卧房,将门锁上。
像一只稀有小鸟褪下灿烂羽毛般,她卸下天生的矜持。眼中充满泪水,肩膀下垂。拖著双腿走向床,然後趴倒下去,将披风紧抓在胸前,彷佛那是她哀悼的情人。
他心碎了,握紧拳头以免自己撕开衣橱,冲过去安慰她。凯尔倾听她的每一声啜泣、注视地的每一个动作,将她的哀伤铭刻在心。
当她平静下来时,他以为她哭得睡著了。但正当他转身要离开时,她转身仰躺,瞪视床顶。
「起初,我还不知道你在那里。」她说道。
凯尔静止。她发现他了吗?
她拿开披风,双手放在腹部。「我从来没想到他会将你送给我。」
她的意思像斧头般砍进凯尔的心坎。他退缩,压抑一声呻吟。他一度希望能使她怀孕、迫使她就范的。
「我想应该告诉你了,亲爱的宝贝,你的母亲是个怪胎。我可以和法国议和,却不注意自己的月信。但我保证你绝不会被冷落。你会拥有艾琳,就像我一样,而且你也会一样爱她。不知道她会说什麽?我知道。她会建议我,从小教你说十四种语言。」
她的苦笑几乎使凯尔心碎。她刚刚得知情人的死讯,却没有诅咒他使她怀孕,反而从母爱中找到力量和慰藉。
他的孩子。
她弓起膝盖,双手枕在脑後。「你认为我应该搬到巴斯去休养吗,孩子?或者应该为你找个父亲?」
他本来就有父亲,凯尔差点喊出来。
「有一天我会告诉你边地勋爵的事,当你大一点时——」她哽咽一声。「这是另一件你应该知道的事,宝宝。我不懂得抓住男人。我是说,有人追求我,但通常他们都带有政治意图,而不是爱情。」
情况会改变的,若兰,我向你保证。
他小心的关上门板,走向书房。每一步都想著如何追求她。在他追上若兰之前,将使她相信她自己是自伊莉莎白女王以来,最伟大的情圣。
第十七章
若兰坐在房中的壁炉前,梳著秀发二面想著自己曲折离奇的一生和未来。
当别的年轻小姐正在做针线、美化仪态时,若兰却已练就了绝佳的记忆和外交本领。这是她为国家和女王奔走多年唯一珍贵的收获。
除了争取通商管道与议和之外,她还主持联姻。她为多少位新娘证婚过?二十六位。有多少位不能为自己争取多一点的嫁妆或聘金?二十六位。
若兰一向为女人争取权益。她要为自己求得什麽福利呢?一个名分以边地勋爵骨肉的合法地位。
忧郁夺走她的力量。她的肩膀塌下,梳子在她手中变得沉重。在刻骨铭心的爱过一个男人并且心如死灰之後,她无力考虑婚姻。忧伤转为怒气。他为何不小心一点?他应该为她和他扪的孩子保重自己,他怎能如此粗心大意的抛下他们母子?而且,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承诺,谁敢说他会娶她?
然而当她在脑海搜寻情人的影像时,却只看到一个包里著哀愁的神秘夜客。如果不是有肚子里的孩子,若兰不知道该如何回忆她的白马王子和他们共度的良宵。
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深吸一口气,她必须忘记忧伤,想著未来。她需要一个明理的男人,他不挑剔受损的货物,并且能忍受她的分娩缩短他们的蜜月期。要找这种条件的男人简直形同大海捞针。
但首先她得完成在边地的任务。因此她抛开私事,完成梳洗,穿上一件厚重的羊毛裙装,到起居室见伯爵。
凯尔害羞的微笑,指著靠近壁炉茶几旁的两个座位。「这样比较温暖;外面下雪,所以我吩咐安太太准备的。」
「你记得我怕冷,真体贴。」
他扶她坐在一张椅子上。「这叫做低地人最欣赏的高地人待客之道。」
她坐下之後,看著他踱开,拿回一瓶酒。今天他穿著整齐的苏格兰高地服装,显得英俊勃发。一个镶金戴玉的海狸皮囊袋垂挂在他胯下,就在下体之前。
女性的欲望热潮涌遍她体内。这种肉欲的反应使若兰惊讶并厌恶。新寡的她竟然有这种可耻的兴致,她应该要悲悼情人边地勋爵的。
伯爵笑吟吟的回到座位,摘下眼镜。
她震惊的瞪视他那绿得匀称的明眸。而且他的睫毛很长,几乎触及眉毛。「你不戴眼镜,看起来不一样。」
他以拇指和食指兜转著镜框。「我不戴眼镜,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这句语意暧昧的话充满狎昵。「噢。」
「是的。」他拿开眼镜,拔开酒瓶塞子,把红酒倾入她的高脚杯中。「从这个距离,我看出你才刚洗过头发,它们闪闪动人。」他注满自己的杯子,补充道:「八成是壁炉的火光映上去的。」
如果她不了解他,还会以为他在挑逗她。但伯爵不是这种人,他只是在聊天、表示善意。「可能是安太太的好香皂的关系。」
他闭上眼,深深吸气。「啊,石楠花。这是苏格兰的味道,也是我第二喜欢的香味。」
她向他举杯。「第二喜欢?告诉我你最喜欢的?」
他缓缓张开眼,目光盯著她,伸手拿酒杯。「乾杯,」杯子相碰。「山雾。那是味觉上一种难忘又清爽无比的经验。」
「真巧,那也是我最喜欢的。」
他扬眉,伸出手说道:「真的?让我闻闻。」
她手掌向上,对他伸出手。他手指抓著她苍白、纤细的手腕,他倾身嗅闻,然後深吸。她俯视他的头顶,他的金发在火光中闪耀如蜜。她怎麽会认为他是边地勋爵?因为她想念艾恩,而且被伯爵俊秀的外表和温和的气质所吸引。
她被自己的喘息所惊吓,口不择言地说道:「你没有戴假发。」
他轻捏一下她的手才放开。「哦,这个。起初我想以漂亮的衣服和高尚的谈吐博得你的好感,但是——」他耸肩。「然後我们成为朋友,我知道你并不以貌取人。你对真实的我比较感兴趣。」
他的侃侃而谈使她感到温暖。「你穿格子呢装,看起来很帅。」她轻快地补充道:「家父也穿格子呢装,他的皮囊中总是放著给我的糖果。」
「你很幸运。麦肯在我的袋子里放蜥蜴。」
她大笑。「你的袋子和我所看到麦肯的不一样。」
「哦,不一样。如果我让他那双不安分的手来碰这件宝贝,我的祖先会从坟墓里跑出来杀我。」
「但是有一天你会将它送给他,他会传给自己的儿子。」
「或许。」他长饮一口酒。当他吞咽时喉结上下移动。
她突然口乾舌燥。[你不要听信接生婆的话。东方国家有一些秘方,也有很好的医生。爱丁堡有一位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
「呃,」他结论道。「现在说……这种事还太早。」
「但是这件事很重要,子嗣对你的爵位而言是生死攸关的。」
「可否恕我直言,若兰?」
她平易近人地说道:「请说。」
他将餐盘推开,手肘支著桌子。「我认为人们都太重视子嗣的问题,而忽略了自己切身的感情和幸福。以贞操为例。如果一个男人那麽渴望拥有自己的亲骨肉,为什麽要娶一位不一定能生育的女人为妻?」他放下酒杯,以食指指尖画著杯口。「一位正直或聪明的男人不该因为一个女人完成了上帝交代她的任务而拒绝她。我相信一位有远见的男人应该庆幸找到这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