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打开纸条,蹙眉道:「又是英格兰名字——汤姆。」
原来连基德堡的仆人都能识字。伯爵对教育的事并没有撒谎,但他还有许多事要交代。
若兰取走字条。「谢谢你,苏茜。请代我称赞厨师,并叫塞凡过来。但不要打扰艾琳小姐。」
苏茜离开後,若兰从梳妆抬上拿起梳子,坐在靠近壁炉的一张精致小凳上烘乾头发.由於昨夜的狂欢缠绵,她的双腿还酸痛著,於是她伸长双腿,跷起脚趾。她全身各处都有他的烙印。想起他们的欢爱,她感到小腹收缩,收起双腿并拢。
边地勋爵。她的情人。
倦怠席卷她,她瞪视炉火。煤炭上面是石楠的残馀,枝叶烧得通红,灰烬飞扬进入黝黑的烟囱中。
黑色。她的心思射向床上的煤灰污痕。她已经两次如此弄脏床单和衣服,每当她和边地勋爵相聚。他是乾净的,但他带她去的地方都是黝黑而脏污的。她吃吃而笑,因为她不知道昨夜究竟自己身在何方。他是否化身为精灵,带她穿墙而入?
门上传来声响。她以为是塞凡,却见到塞拉,戴著头巾、穿著长衫,踱进来。
他合掌顶礼。「愿阿拉祝福您,小姐。」
这种熟悉的问候使若兰莞而。塞拉沉静的外表衬托著他那剧烈冲突的本性。自从若兰将他和弟弟从君士坦丁堡的拍卖市场带回来之後,他就一直是个谜。七岁的他们就像骆驼骑手一样暴戾而肮脏。十二岁时,他们成为自信的少年,才识兼备,拜若兰和艾琳的调教所赐。
若兰回礼,轻拍身边的地毯。「过来,坐这里,告诉我塞凡在哪里?」
他越起向她,面对她盘腿坐下,这种缅腆的姿势使他显得比十二岁还幼小。「他的肋骨在痛。他真的让一个小女孩——一个小丫头——绑起来,用棒子抽打?」
若兰已经忘了这段辛克莱男爵的可恶侄女所引起的不幸插曲。「恐怕亚苹将他伤得很重。但我不认为他是「让」她占便宜的。我从没有见过更恶劣、更坏、心的小孩。」
「亚苹,奇怪的英格兰女孩名字。」
若兰也有同感。「肯尼。麦克。亚苹是九世纪的苏格兰王。为了表示对基德堡男爵的善意,男爵改了这个女孩的名字。」
塞凡耸肩道:「麦肯说,有一次她打黑了他的眼圈。」他不屑的说道:「她父亲应该修理她。回教徒都管教他们的女人。」
「她没有父母,塞拉。只有一个伯父和一大堆堂兄弟。我想六岁的小女孩搞糊涂了。」
「塞凡说男爵比一个苏丹还拥有更多孩子。」
想起辛克莱的嘈杂,若兰庆幸自己回到基德堡。「他们并不全是他自己的孩子。许多是走投无路的穷亲戚。」
「那么他是一个好心的人喽?」
「不尽然,」她想著男爵那错误的慷慨。「只是顺应自然罢了。」
塞拉拿起火钳懒懒的拨弄煤炭。「你离开之後,伯爵一直和马安格练剑。」
「他学会用剑了吗?」
塞拉微笑,露出门牙间的缝隙。夏期二那天我将他钉在墙上。」
「我不意外,但是你觉得妥当吗?」
「他大笑,小姐,」塞拉说道,彷佛那是最荒谬的反应。「然後装模作样和士兵们喝酒。」
若兰好奇地说道:「告诉我,我不在时发生的事。」
他的报告大致不出若兰所料,除了一件事。他说道:「柏斯公爵夫人来的那天晚上,伯爵叫我和麦肯与马安格一起过夜。」
若兰和当时的安妮公主一起住在爱丁堡时,第一次见到优雅而多嘴的伯斯公爵夫人。安妮登基之後,公爵夫人经常随侍在侧。上星期公爵夫人到达辛克莱,和若兰促膝而谈,并谈论到杜凯尔的单身生涯。
「她只在这里过一夜,」塞拉说道。「但隔天……」他清清喉咙,垂眼注视著他的靴子。
若兰追问道:「隔天公爵夫人怎麽了?」
「噢,不是公爵夫人。她走了。但是伯爵将我们叫去,责备麦肯嘲笑我的回教徒身分。他要麦肯背一页可兰经,并写五十次十诫。」
「我很惊讶,」她说道。「你呢?」
他点头。「最让我惊讶的是,他对穆罕默德先知的了解程度。」
「愿他长命百岁。」她补充说道。
「伯爵吗?」
她大笑。「不,他的鱼饵。」
「他的鱼饵?」
若兰正色道:「其实我是指穆罕默德先知。」
他目瞪口呆。「你在说笑?」
不可思议的,正是如此。她喜出望外地说道:「我想是的,但没有恶意。」
「可是你从不说笑的。」他笑著跳起来。「等我去告诉塞凡。如果错过,他会遗憾的。」
「塞拉。」她叫住他。
他倏地住脚,转身。「什么事,小姐?」
「叫塞凡将我和辛克莱男爵会面的纪录带来。在你晚祷之後,也请过来。我得给女王一封信。」
他的热情褪去。「纷争解决了吗?我们快要离开苏格兰了吗?」
离开苏格兰是事件发展的自然结果。若兰知道每当任务达成,她就要离去,但她没想到会和一位神秘怪容谈恋爱。此外,她也没料到自己会爱上苏格兰。
看著塞拉对若兰的决定感到黯然,若兰一愣。「你不愿意吗?我们要去巴斯。你最爱果冻店并且到废墟去找旧匕首。」
他垂首说道:「这里也有废墟,伯爵说要带麦肯和我去哈迪恩之墙探险。」
若兰想起自己在哈迪恩之墙的性爱探险。「在我们离开之前,你会来得及探险的。我保证。」
他微笑。「谢谢你,小姐。晚祷之後再见。」他冲出房门。
若兰在书房等伯爵。她斜倚在壁炉旁的一张椅子上,一条腿挂在扶手上。她一看到他时,便坐正,双腿并拢得像老处女一样。老天,他多麽喜爱她的膝盖和细腻的大腿内侧。
她对著身边桌子上的啤酒瓶挥手。「我可以倒酒吗?」
他坐在她对面。「拜托你,我的嘴巴乾得像熏鲑鱼一样。」
她发出温暖而迷人的笑声,令凯尔耳目一新。他欣喜的注视她优雅无比的倾倒那泡沫啤酒。她那虚假的笑容使他不安。身为边地勋爵时,他看过她由衷喜悦的微笑,但现在她在扮演外交家的角色。谢天谢地,他知道两者的差别。
「你的笑声真悦耳。」当她递给他一只酒杯时,他说道。
「谢谢,但是……」她在椅子上移动。她害羞的微笑,一面将辫子甩到背後。这个全然女性化的动作,使凯尔的身体发出反应。他感到惊讶,因为在他们缠绵几个小时之後,他没想到自己还有更多欲望。
她放下酒杯,冷漠无情的看他一眼。「咱们还是得谈谈你和男爵的事。」
失眠以及话题的无趣使他颓废不振,他靠在椅子上。「好的。」
她倾身向前。「我曾经要求你信任我,我再要求一次,请你说实话。」
身为夺走她贞操、引燃她欲火的男人,凯尔想要对她诚实。身为爱她、想要娶她的男人,凯尔认为对她说实话乃是义务。但是身为杜家的领主以及一位不堪失去儿子的男人,他必须步步为营。
「你不会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和男爵是姻亲而对我有偏见吧?」他问道。
痛苦使她的眼神软化,她失望的噘起樱唇。凯尔想起自己第一次处罚麦肯时,他那受伤的眼神。
「我们重新开始,爵爷。」她以女王般的尊严说道。
凯尔想起她辛酸的外交官生涯。但一想到将他的身家性命都交到她手中,他便战栗不已。
他试著微笑,以酒杯向她致意。「敬崭新的开始?」
她点头回礼。「你和辛克莱之间的问题是怎样开始的?」
凯尔瞪视壁炉上方挂著的剑鞘。「别的调停者都不在乎。」
「我在乎。和平的条件不只是疆界和文件而已,还有感情因素——尊严、仇恨、冤冤相报,我是来制止这些的。帮助我,凯尔。」
岁月倒流,凯尔面对童年的痛苦。「你记得我上次提过家父吗?」
「嗯,」她眼中闪著温馨。「那位粗犷豪迈的大盗肯尼。再多告诉我一点。」
她怎麽能够了了数语就使他愿意为她掏、心挖肺?
他告诉她一个平凡的事实。「家父理直气壮的攻击柏家屯——那是男爵到达之前的地名。为了扩张领土,杜肯尼赶走英格兰农夫,迫使基德堡的佃农举家迁移到那片土地。他拆散家族和婚姻。第七世伯爵是一位冷酷无情的人。」
「一点都不像你。」她肯定地说道。
她的话彷佛爱抚著他的脸颊。「家父过世之後,我拜访柏明汉族长,表示愿意归还由这里到哈迪恩之墙的土地。他是一个好人,对於他在新堡的煤矿和家人比较有兴趣,而非边地这里的土地。」
她以指甲划著酒杯。「他拒绝你的好意?」
「是的。他要和平,说过去就让它过去,於是我们就这麽做。但是我把那些土地所获得的利益都保留给他的两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