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薛爵士出面,女王陛下八成要派我去地狱了。」
艾琳以最和蔼的声音说道:「你不应该对她说,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若兰咬牙切齿。「我没有这样说。」
「噢,没有?必定是谣言传错了。让我猜一猜实情。陛下说你应该结婚了,而你做了一番粉饰托词,但是白费力气,因为女王太了解你了。她命令你。你生气,於是八成是逃走了。」
若兰紧张起来。她的坐骑踱向旁边。她一面拉起缰绳,一面考虑是否告诉艾琳关於她和女王争吵的真相。几年来若兰一直要求安妮将谋害若兰家人的高地人绳之以法,但安妮都拒绝。这次若兰又要求,安妮气得像要昏厥,但又振作起来,威胁要将若兰嫁给管理波罗的海事务的大臣。
基於对艾琳的忠实,若兰说了部分实情。「我有绝对的权利质问她,所有为她效劳的男人都有。如果她企图命令他们娶一个花痴,他们必定也振振有词的反对。」
「是的。但是大发脾气的和她争辩、甚至侮辱她,无论如何狡辩,都是不智的。」
女王的差别待遇使若兰愤恨不已。谈判队伍中的每一人都可以离开宫廷去处理私事,但若兰除外。「我没有主动去侮辱陛下,只是提醒她议和与联姻的条约是我的专长,不是她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一方面要我像中流砥柱一样的结束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一方面又要我像小媳妇般,感激涕零的对想要追求我的男人卑躬屈膝。」
一抹忧伤的笑容使那位较年长的女人的脸上增添无限的优雅。「你有追求者吗?」
少女时代的绮丽梦闪耀又消逝。马匹奔赴另一片起伏的山峦。若兰一只手撑著鞍头。「看样子似乎、水远都不会有。」
「这个没话说。二十五岁是不适合追求了。」
「哈!你自己四十八岁,当那个法国伯爵落马吸引你的注意时,还不是像个处女似的装模作样。」
一度为夏伦堡女公爵的施艾琳拂平她天鹅绒骑马装上的绉褶,以沙哑的嗓音说道:「杰维是一位有趣的朋友。我不需要提醒你他的儿子也……可以说是急於吸引你的注意。」
「等到女王怀了第十八个孩子时我才相信这个。」
「不害躁。你不该说这种话。」
「我知道。但是那位骑士不要我,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他要的是条约的进一步资料。」
「或许。」艾琳说道,她的口吻充满不可置信。「但是如果你继续向往那种既扶弱济贫,又能征服你的白马王子,你绝对找不到适合的丈夫的。」
一群呜叫的飞雁以V字形从头上飞过,一对落单的雁鸟殿後。配偶,若兰想。少女的梦想或许永远不会实现,但她没有意愿去嫁一位不能被她敬重的男人。他必须能在棋盘上打败她,但不能太频繁。
「又在梦想白马王子了?」
「哦,讨厌,艾琳。反正没有差别。」
艾琳笑道:「告诉我这位病弱的苏格兰人。你一向不会神秘兮兮的。」
若兰想起和女王的龃龉,再度责怪自己出言不逊。她本来是预期女王会感激她在乌特勒克的成功。就一位没有妆奁的孤儿而言,女王已经非常善待若兰了。相反的,愤怒的女王将若兰放逐到边地来议和。
「万一你失败,」女王说道。你将丧失任何将康氏家族绳之以法的机会。虽然你如此坚决的要揭发罪行,我还是无法理解。」
愤怒而沮丧的若头答道:「你的父母可不是被屠杀的。」
「大胆!」震怒的安妮抛下权杖。「若兰,在边地求得和平,否则你将嫁给波罗的海事务大臣。」
即使此刻,若兰想到住在如此寒冷的地带便不禁瑟缩。她深吸清爽的秋气,充满冬天的讯息。或许她会在苏格兰逗留一阵子。如果若兰在苏格兰闲荡,女王也无可奈何。她需要暂离英格兰的政治圈。在苏格兰滞留一个冬天似乎是完美的对策。她能面对下雪吗?
可以。这个退路给予她勇气。她会在熊熊炉火前烘脚、以热酒暖身,并幻想一位文武兼备的白马王子。
在附近的谷地,一头崎角威武的雄鹿靠近一头发情的母鹿。「福宝」兴奋的想追逐,但它太过训练有素。那头机灵的母鹿溜走,扬蹄翻起落叶。那头雄鹿仰首发出沮丧的呜叫。母鹿停下来,抽动白色的臀毛。当公鹿再度追逐,它又逃走。
「福宝」重新回头探索苏格兰。
「我真是喜欢求爱,你不喜欢吗?」艾琳问道。
「求爱?我是来这里调停战争而不是作媒的。」
艾琳翻翻白眼,吐了一口气。「我是指那边的动物发情。这是一句老笑话呢!若兰。」
「哦。」
若兰一向缺乏幽默感。她想要加入别人如此享乐的微妙调笑之中。她辩才无碍、口若悬河,却听不懂嘲讽之词。她了解它的误谬,却搞不懂那有什麽好笑。
她的护送者女王陛下第五骑兵团的何队长靠近她俩。一阵风扬起他帽子上的白羽毛,夕阳在他制服的金色徽章上洒下一抹橘色光辉。
她点头。「何队长,和我们一道走吧!」
他在马鞍上挺胸,皮革嘎吱作响。乾净清爽的何队长都利用中午时光来擦亮马靴和刀鞘。
「快到了,若兰小姐。我派人先去通报。」他盯著她的胸脯说道。
多麽粗鄙,她想,多麽下流。但她已习惯此种轻浮的举止。她欢笑道:「您真是细心,队长。但是我想这次咱们就免了多礼,直接进城。」
他张嘴要抗议,她补充道:「我一定会将您一路上的坚毅风范告诉令叔父杜爵士。我印象深刻。沙皇的贴身侍卫也不过如此。」
他玩弄著手套的边缘,并且轻扣上下牙齿。这种厌烦的举动显示他的抗议。
艾琳说道:「您当然愿意带领我们进城吧!亲爱的队长。」
「谢谢您,夫人。」他略微颔首,落後,命令手下前进。在刀剑的碰撞声和马蹄声中,士兵们开始行动。
「怎麽样?」当她们越过那两行士兵时,艾琳探问。
若兰在马具的叮当声中说道:「什麽怎麽样?」
「你为何对这次的任务神秘兮兮的?」
任务?苦难还差不多。「哦,艾琳,我才没有。我已经把这里的问题都告诉你了。女王费尽唇舌说我应该适可而止。她认为就一个女流之辈而言,我太过干练了。没头没脑的派我来这里就是对我的处罚。」
艾琳碎了一声诅咒。「我这位皇室表亲真是太健忘了。你会干练是为她效劳的结果不管是不是女流之辈。」
「我知道。」若兰想到她为女王效劳的这此一年。从当年的安妮公主收养孤女若兰起,若兰就开始见习了。她五岁时就能将女王的另一个孩子过世的坏消息传达给乔治王子。记忆中的女王对她的怜悯使她的口气软化。「她还说既然我这么了解她,她就不需费事的对我解释这件事的枝节。」
艾琳吹了一声口哨。「她真的生你的气了。」
若兰凝视地平线。「没错。她的口气酸溜溜的。」
「难得你还能保持冷静。但是糟蹋了你的聪明才智毕竟是一种遗憾。」
这句恭维振奋了若兰阴霾的心情,但她仍对艾琳说不出口真正激怒女王的原因。「当她告诉我我可以选择嫁给波罗的海事务大臣,或是自谋生计时,我告诉她我宁愿到土耳其的後宫去。」
艾琳在胸前画十字。「她知道你最讨厌寒冷。」
「是的。我决定引退并重整旗鼓。只是没想到竟然要到边地来重整旗鼓。」
「这次谈判你会做得很俐落。你要如何展开?」
若兰讨厌无知,但她对苏格兰人的了解少得可怜。「我不确定。」
「我对你有十足的信心,亲爱的。来,快告诉我,女王陛下说那个英格兰人怎么样?」
「他叫汤雅柏,辛克莱男爵。就是他请求援助、控告那个苏格兰人绑架、窃盗等等。哦,她还命令我要先去拜访那个苏格兰人。」
「怪了。即使是那个英格兰人先闹事的,她也一向小、心不要偏袒自己的同胞。或许她认识那个苏格兰人,或者」她眼中闪著淘气。「他可能是个表亲之类的。」
「我不以为然。他率领一批低地族人。我不认为他们和斯图亚特王朝有任何关联不管哪一方面。」若兰领悟到艾琳的调侃,急忙说:「哦,饶了我吧!艾琳。」
艾琳不在意的挥手。「没事。那家伙叫什麽?」
「杜凯尔,基德堡伯爵。」
「听起来是非常道地的苏格兰人……而且非常看好。他有伯爵夫人吗?」
「没有。他是鳏夫,布斯里那边的客栈老板说的。」
「的确非常看好,亲爱的。」
若兰不得不举手遮蔽落日的光芒以便看清朋友的面孔。「对你、对我,还是对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