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霍然转过来,手上拿著一块格子呢,眼中闪著不以为然的光芒。「不害躁。你不该说这种话。」
艾琳扬眉说道:「谢了,好朋友。现在该你练习我教你的礼节,向我们的主人问候。」
若兰注视凯尔的帽子说道:「早安,爵爷。您今天真早。」
她的目光没有接触凯尔的,凯尔开始紧张。是否她认出他来了?他必须躲回呆子伯爵的背後。他急躁的蹙眉,扬著一张纸说道:「我非早起不可。我得去补充我最棒的鱼饵。下星期要去钓鲑鱼。」
艾琳嗅一下,然後咳嗽。
「你手上拿的是什麽?」若兰问道。
「麦肯的名字表。我在背面列了购物单。」
若兰注视格子呢,然後放回盒子。「麦肯好吗?」
「小犬挺忙的,老实说,」凯尔说道。「到某处去扮演威尔斯王。」并且测验他父亲的耐心限度。
她若无其事的说道:「这真是学历史的好主意呢!」
没有心机的人会被若兰灌迷汤,但凯尔变聪明了。「是的,但恐怕我对小犬是教导无方,他不会分辨梭鱼和鲑鱼。你找到你要的衣服了吗?」
她惊跳一下。「艾琳要一条新披风,我陪她过来。」
睁眼说瞎话,她在那盒子里东翻西找的。他走向盒子,瞥视里面。里面有成堆的格子呢,他拾起最上面的一条。
他注视著她,对她说了一句实话。「我不会分辨格子呢,我对鱼饵内行,这个我就一窍不通了。」
「若兰不一样,」艾琳依旧挡在通往工作间的门口。「她是不折不扣的专家,不是吗?」
若兰赧然的脸红。「拜托,艾琳,人家根本没兴趣。」
「哦,我有兴趣。」凯尔温驯的搓著双脚。「咱们城堡中很久没有像你这麽漂亮的女人出现了,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有兴趣。」
「您真会说话。」
艾琳对凯尔说道:「她一向是过目不忘的,上自天文,下至地理,样样精通。从小就聪明伶俐。」
凯尔感觉她话中有话。「你真是聪慧过人,若兰小姐。」
「没什麽。」
一阵恐怖的感觉掠过凯尔心头。她太聪明了,恐怕会将他卖了。男性的尊严受挫。「我通常不会那麽仔细研究格子呢。」
她伸手碰触他的手。「爵爷,你的声音怪怪的。你病了吗?」
他一时疏忽,忘记以伯爵高昂的嗓音说话。「不,」他说道。「大概是早餐吃了内脏,不舒服的关系。」
若兰皱眉。「既然会不舒服,为什麽要吃?」
「因为……」他灵机一动。「厨子给什么,我就吃什麽。鲜鱼最好吃了,但我最近都没有钓鱼。」
「哦,你今天不就是要去钓鱼?」
凯尔心一横。知道自己非查出她的企图不可,於是将格子呢丢入盒子中,然後拾起另一条。「告诉我这是哪一个家族的?」
她的目光从格子呢转向他的眼镜。「是慕家的。」
而且很像是边地勋爵穿的那种,现在他发觉到了。原来她是来调查这个的。白费力气,凯尔想道。「这条格子呢使我想起另外一条。去年我去尼斯湖参加钓鱼大赛,看到一个家伙穿著不。我一定弄错了。」
她眼中闪著兴趣。「那家伙是哪一个家族的?」
「她无所不知的。艾琳说道。
籍著眼镜,他清楚的看到若兰睫毛的弧度和金色的尖端。她还是想知道边地勋爵的家族。他先前回避这个问题,现在也一样。「我忘记那个族名了。」
若兰倾身向前。「那个家族住在附近吗?」
「我只记得那布料的花样。」
「他们是不是住在安莫沼泽或斯威沼泽?」
哈利路亚!她中了他的圈套。他弹指道:「斯威沼泽。真是凑巧你也提起来,我今天早上要去那里。」
「为什麽?」
他胡说道:「为了猪毛。」
「猪毛?」
「是的,」他作势要看纸条,但从眼角看她。「那是鱼饵的重要材料,但是只有那种从乳猪的左耳後面拔起来的才行。当然,蓝色海豹毛也同样重要。但是我没有。织工说他有染色的羊毛可以代替。你想鱼会分辨出来吗?」
艾琳说道:「羊毛可能会使它们胀气。」
凯尔咳嗽忍笑。「我确实不知道鱼……」
若兰瞪艾琳一眼,然後将手臂穿过他的臂弯。「我希望和你一同出去,可以吗?」
她天真无邪的微笑并没有骗过凯尔,将胸脯压在他手肘上的讨好动作也没有。汗水从他身上冒出来。他扶正眼镜,转向艾琳。「你要一起去吗?或许我们可以去逛逛,看看我心爱的鱼洞。」
艾琳说道:「不,谢了。我答应教双胞胎剑术。」
「剑术?」凯尔提高声音。「用真剑?」
「钝剑,爵爷,」她微笑道,做出挺剑刺击的动作。「你知道,又细又长,非常锐利而且致命的。」
就像马若兰的舌头,凯尔想道。他假装惊恐的退後,哀叫道:「拜托,夫人,你们尽管练习,但是求你到後院去。以免你们血洒起居室,安太太会骂人。」
「艾琳是说笑的,爵爷。」若兰说道。
斯图亚特王朝最後一位国王的私生女,收起想像的武器。「原谅我,爵爷,」她说道,一面走向前门。「我早上一向心情不佳。你们两人去吧!就是要小心那个没良心男爵。」
门关上,若兰问道:「我们什麽时候出发?」
凯尔考虑安格所需的准备时间。「二个小时後在花园等我。你得换衣服。」
「我的衣服有什麽不对?」
全身都不对劲,他想道。「太漂亮了,不能踩到猪圈中去。」
「好,我会换合适的衣服。」
他感到欢天喜地。她一头栽进他的手掌心。
第六章
四十五分钟後,若兰站在花园的两只巨瓮之间。麦肯坐在她脚下,身穿一件过大的长衫。身为威尔斯王,他戴著露出手指的手套,手里死命的紧握著一支威尔斯长弓。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跟随著喷泉旁的动静移动。
全副劲装的艾琳和塞拉正在缠斗。
花园的围墙上站了十几位旁观者。连伯爵的士兵都来看这场精采的剑术比赛。
若兰审视那些人的格子呢,算出五位杜家人、三位黄家人、两位安家人和一位麦家人,独独没有边地勋爵那种黑和绿色相间的花样。她感到气馁。她曾亲手抚遍他的面孔五官,但是在白天,她竟无法分辨出他和路易十四。
群众倒抽一口气。艾琳已经将塞拉钉在墙壁,她的钝剑抵著他的皮背。他苦笑,露出门牙间的裂缝。若兰几乎能听见他咻咻的喘息声。
「认输吧!小伙子。」艾琳逼近道。
观众眼中闪著崇拜。
塞拉蹙眉的将艾琳向後推。众人爆出惊讶的喝采声,比赛再度热烈起来。
当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比赛时,若兰在巨瓮後面挪移。如果她能找到门,就能够知道边地勋爵是如何进入伯爵房间的。
她一直退後,直到她的手碰触到城堡的秘门。她发现了木头与石头交接的地方,冷空气从出口透出来。
她盯著麦肯的後脑勺,向她的幸运之星祈祷,将指甲嵌入细缝中。她的指甲弯曲,有一根折断了。她不管疼痛,轻轻拉扯。
门微微移动。万岁!她有十五分钟可以探查。她兴高采烈的溜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张开双脚保持平衡。好奇和急切促使她前进。如果她能了解这条地道,下次就能跟综边地勋爵。
她张开手掌贴著那冰冷、粗糙的墙壁,摸索前进。手指碰到尖尖的金属。钉子?接著地的手指覆盖在一支钥匙上面。她不假思索地将它放入口袋中。她盲目地继续探索。
眼前尽是一片漆黑。当她走了约二十步时,墙壁到了尽头。在一个凹处,她发现一扇门。锁住,她打不开。她顺著向下倾斜的通道移动,发现另一扇门,还有另一扇,每一扇都锁死了。
该死!如果她找不到出口,怎能查出边地勋爵在这里做什麽?她一只手抵著墙壁向左跨出,朝对面伸出手。正当她碰到对面、正当她四肢张开时,地道中霎时充满光亮。
她僵住,瞪著前方约三十步之外的一扇门,以及那个开门的人。
基德堡伯爵。
他竟然提早了。
他站在地道中,帽子上的松鸡羽毛碰触天花板,他的头转向光线。他的侧影并没有那样木讷笨拙。一副严肃的表情使他的五官平添了智慧和力量。
他将门拉上。
她一溜烟的冲入一个凹处,紧贴著墙壁。地道再度陷入黑暗。她屏息的倾听他走近,耳中充满自己的心跳声。
他走过去,步伐坚定、平稳,彷佛走过上百次似的。
「该死的钥匙呢?」他咒骂道。
光线和群众的声音涌入地道。
绝望压迫著她。如果他回来寻找,就会发现她。她不能回到她来时的路,她别无选择。
若兰在改变、心意之前即匆忙走下地道,到达伯爵出现的地方。一到那里,她深吸一口气,一头栽向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