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族谱了,这话题不准再提。”
“就像你们的格子肩巾?”
他眸中闪着幽默。“惩罚是很可怕的。”
“噢?”
“是的。”他似乎很得意。“你若再提到那该死的族谱,我就要割掉你的舌头,拿去喂狗。”
她开心地大笑。“你不会做这种事的,爵爷,你只是想吓唬我。”一旦她得到这个工作,她会自己去找答案。“你的孩子几岁?”
他似乎也轻松下来。“约六岁。”
第二章
“爸爸!”
裹着皮质半长裤的两条腿轻快地跑着,金色辫子由额角处摇晃着,女孩蹦蹦跳跳进入房间,停在公爵面前。
他微笑地扯扯她的辫子。“嗨,小宝贝。”
她伸手抓住他比她粗的辫子,要求:“抱我,爸爸。”
他伸出双臂,小女孩立即跃入他的怀抱中。他问上眼睛左右摇晃她,满足地低语着。
茱莉看到这真情流露的一幕,心中充满欢喜。公爵的表现令所谓“贵族忽视孩子”的说法成为证言。希望在她内心绽放,一个如此深爱孩子的人,一定会了解并支持她来苏格兰的理由。她应该告诉他吗?
门口的人影吸引住她的眼光。她瞥视第二个年龄相同的女孩进入房间。原来,她们是双胞胎,她想。多可爱。
穿着沾着面粉灰的条纹工作衫,带着得意的表情,黑发女孩跳到公爵的椅臂上坐下。他温柔地拭去她鼻上的面粉灰,然后拉她坐到他腿上。她亲一下他的脸颊,扭身挣脱,和他一样颜色的眸子溜向茱莉。“她是谁?”
“我是柏茱莉。你是谁?”
小女孩放开搂住父亲的手臂,转身瞪着茱莉。她挺起肩,仰起下巴,使辫子摇摇晃晃。她能说话前,黑发女孩已说:“她是雅妮,我是若婷。”
雅妮瞪她姊姊一眼,这表情是学公爵的蹙眉。
他由一个女儿看向另个女儿,说:“柏小姐由很远的地方来见你们,可是我还没决定是否要留下她。”
“如果你责骂她,她就会留下。”雅妮说。
若婷演戏似地叹口气。“葛丝说我们不能喝苹果酒,爸爸,”她透过空的门牙口齿不清地说。“我告诉她,如果她再不给我们喝,你会带她去厨房的小房间责骂她。她说你可以带你的责骂到奥克尼群岛去,因为她没有苹果酒。”
茱莉知道得很清楚,那女仆渴望公爵的惩罚。
提到他和女仆的幽会,他的嘴角泛起微笑。“岛丝有根尖利的舌头,女孩们。我不要你们学她的坏习惯。”
“是的。”女孩一本正经地点头。“所以你才一天责骂她两次。”
“不错。”
他显然不知道顾忌。对这对双胞胎女儿的爱似乎是他唯一值得赞赏的品德,可是这样就能原谅他行为放荡吗?不,茱莉认为不行。
她的理智已经支离破碎,她的身体也全因长途旅行而劳累,她有些一不悦地说:“责骂,爵爷?”
他傲慢地微笑道:“你在担心我会责骂你吗?”
“你不必担心,”雅妮说。“他通常不会责骂访客,除了那个狄小姐……”
“我们可以喝苹果酒吗?”
“可以,若婷,”他说。“等汤姆由地窖拿一小桶上来。”
渴望赢得两个女孩的感情,茱莉说:“我家乡的铁匠也有对双胞胎。不过,他们是男的而且长得很像。”
“我们不是双胞胎。”若婷宣 “雅妮?”一个女孩的叫声由走廊传来。“雅妮,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等我?若婷说——”另一个女孩走进房间,她的头发家公爵一样是红褐色,眸子是淡褐色。她圆滚滚的身子里在一个像帐篷、有凸出口袋的衣服里,边缘有点扯破。
茱莉惊讶地瞪着。她在杂志中看过奇怪的三胞胎,但从没想到会亲眼见到。
“这是玛丽王若婷自动说。“厨子一没看到,她就到餐具室抓精吃。而且总是要人强迫她才肯刷牙。”
“你胡说,孟若婷。你只是气自己没有牙齿。”玛丽以恳求的眼光看向她父亲。“嘉琳答应我如果帮她填满油灯,就给我糖。爸爸,我做好了,而且没有洒出”点油。”
“她还没有刷牙。”
玛丽蓦地转身。“雅妮也没有刷,她是唯一还有门牙的人。”
“够了,小姐们。”公爵由一个女孩看至另”个。“我要你们都记住我们有客人和你们的礼貌。”
“她?”玛丽指着茱莉。
“若婷没有礼貌上雅妮嘀咕道。
“她看起来不像客人,”若婷说。“她和潘太太星期日的假发”样脏。”
“若婷!”公爵一拳打在椅臂上。
玛丽格格笑,雅妮也抑制不住笑个不停。
公爵倾身对雅妮耳朵低声说什么,她的褐眸转来转去。她点点头。他眨个眼,扯扯她的辫子。她的脸发亮,爬下他的腿便冲入走廊。”晌之后她回来,领着另”个小孩。这第四个女孩很漂亮,像个天使,而且似乎乖巧安静。她胸前紧抓着一本破旧的书。
“这是莎拉,”若婷说。“她最喜欢看爸爸书房的书。”
“若婷……”公爵警告道。
她立即忏悔地走到莎拉的旁边。“她是最漂亮的一个,不是吗?她也很好,可是她就像嘉琳的猫一样害羞。你一定不要对她吼叫。”
茱莉愣愣地看着此刻站成一排的四个女孩。公爵不是说他的孩子大约六岁吗?虽然外表有点不同,但彼此都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
茱莉看他一眼,再看看他的女儿。是的,他们的鼻子和眼睛很像。雅妮和玛丽幸运地遗传了他美丽如雕像的鼻子,若婷和莎拉则拥有他的眼睛。茱莉试着想像,一个可以一次生这么多小孩的女人。怪不得公爵是鳏夫,哪个女人能有这么伟大的事绩还能活着。而她是否认可公爵的荒唐?
茱莉勇敢地又看他一眼。那对审视的眼睛仍盯着她,只是此刻已闪着挑战。希望能融化他冰冷的眼光,她说:“你的孩子们很像你,爵爷。”
“你不必是个爱丁堡的学者也看得出来,柏小姐。”
“一个爱丁堡学者可以看出来。”雅妮学着父亲说话。
四个女孩围在他的座位四周,各自以某种方式触摸他。雅妮,不时将一只手臂搁在他的宽肩上,她直视的目光反应出内在的信心;若婷,将沾着面粉的手放在他黝黑的手腕上,深蓝眸中一副留意的表情;玛丽,她的胖屁股推着他弯曲的膝,询问的表倩强调她清纯的个性!莎拉,就像只鸟一样试探,一手紧抱著书,另只手安全地插在他衬衫领子底下。
看到这和谐的画面,茱莉的喉咙为之梗塞。他似乎是棵巨大的橡树遮蔽着他宝贵的树苗。寂寞充满内心,但她勇敢地压抑这情绪。如果她能赢得他们的赞同,她或许也能体验一种家庭的快乐。
“我将庆幸有机会见到罗斯公爵夫人。”她说。
公爵的眉陡然扬起,女孩们在困惑中彼此蹙着眉。
“没有公爵夫人,”若婷吱吱喳喳地说道。“这里从来没有公爵夫人。我们全是私生子。”
私生子!不是什么怪异的多胞胎。有关公爵名声的流言是真的。她搜索着他的脸找寻某种情绪的显示,好知道如何继续。她发现只有温和的注视。
她没好气地问:“她们全都有不同的母亲吗?”
他早先的保护消失,此时以严厉的表情瞪着她。“她们是姊妹,也是我的女儿。”他的声音降低为威胁的口气。“这对你已足够重要了,柏小姐——对其他每个人也一样。你可以把这消息带回爱丁堡,像瘟疫一样宣扬。”
知道再谈此事只会对自己不利,她改变话题注视若婷。“你知道美洲殖民地吗?”
若婷立即说:“莎拉知道,莎拉什么都知道。”
茱莉躲着公爵的注视,看着莎拉。“你知道殖民地吗?”
女孩的脸变红,低下头,偷瞧着父亲。他转向她,眸中闪着骄傲。“你知道吗,莎拉宝贝?”
她微微点头。
他以茱莉意想不到的温柔声音,诱哄道:“那么告诉柏小姐,你所知道的与她的家乡有关的事。”
她低着头,灯光在她的金发上闪亮。“那是在大西洋的另一边,”她开始轻声细语地说。“那儿生长菸草……爸爸烟斗用的东西。”
“是的,莎拉,确实如此,”他说。“你还知道柏小姐的家乡维吉尼亚的什么事吗?”
孩子清清喉咙。“殖民地在北纬三十六和三十九度之间,二八O七年由维吉尼亚公司建立。”她停顿吸口气,加速背诵道:“在刘里斯船长的指挥下,一康斯坦登号一一神风号一还有一发现号一驶向詹姆士河上游,在詹姆斯镇建立了一个殖民地。”
“我告诉过你,她知道。”若婷兴奋地说。
玛丽转过头。“我们为何不种菸草呢,爸爸?”
公爵在椅中坐直。“因为古老的草皮长不出来,玛丽。幸好我们苏格兰的岩石地生产丰富的燕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