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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女土问林太太,“为什么好好的要卖这所房子?”

  “是我先生的主意,我们不够住,”林太太笑,“第三名孩子半年后就要出生。”

  我的天!

  祝小姐杏眼圆睁,握紧拳头,浑身颤抖。

  林太太顶不好意思,“生太多了,但我们两人都爱孩子。”

  还用说什么?

  我站起来,“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再通知你。”

  说时迟那时怏,门锁一晌,有人进来,我们三女一男兼两个儿童抬头一看,来人正是风流的林先生!

  他是最尴尬的人,顿时面如土色,手足无措。

  林太太犹自说:“你回来了最好,郭先生对我们这公寓很有意思。”

  两个孩子扑上去叫爸爸。

  祝小姐瞪住他,双眼欲喷出火来,他不敢正视我们,巴不得掘一个地洞钻进去。

  也够他受的了。

  我拉着朱祝两位女士退出去。

  三个人坐在车中,都没有话说。

  事实胜于雄辩,祝小姐这一仗输得极惨。

  看她的表情,大抵这一段是完了。她不会原谅林氏,林氏使她下不了台,林氏使她的自尊崩溃,绝对不可饶恕。

  朱女士可以放下一颗心来,她的女儿暂时安全了。

  而我,我已完成我的任务。

  但我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玩,连笑都懒笑。

  朱女士在三日后差人送一只金表上来。我戴在腕上,惹得阿戚阿毋大吹口哨。

  “这位女士真是善解人意。”他们说。

  但我仍然笑不出来。

  直到数星期之后,我在一间茶楼碰到林太太。她与孩子及褓姆在一起,立刻招呼我,请我坐,事情才有转机。

  我当时有点做贼心虚,只得在她身边站着。

  “好吗!郭先生,好久不见。”

  “是的,”我支吾,“我女友说,那公寓……”

  她笑眯眯说:“公寓不卖了,住习惯很难舍得搬走。”

  咦,语气完全不一样,我警惕的想,别小觑她,这是个厉害脚色。

  我看着她身材,怎么,不像是怀着第三名。

  我问:“小宝宝几时出生?”

  她掩着嘴,笑说:“还生?两个已经吃不消。”

  我心头灵光一闪,忽然都明白了。她利用了我,也利用了朱祝两位。看样子,她一直知道我们是什么。

  佩服佩服。

  我一直在怀疑,那日也太巧了一点,怎么林先生会得忽然回家来。

  我微笑起来,心头松弛。一向最喜欢聪明含蓄的女人,借了刀杀了人看上去还只似小绵羊。

  “林先生好吧。”我故意问。

  “好多了,现在应酬也减少了,下个月我们举家往北美洲去旅行。”她仍然笑得似一朵花。

  我说:“你对林先生很好。”

  她此际收敛笑面,想一会儿对我说:“他是孩子的父亲,孩子爱他,他爱孩子。”

  她完全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没有幻觉,没有奢望。

  “林太太,你真是可爱。”我由衷地说。

  她又微笑起来。

  我忍不住问:“我几时露了马脚?”

  “我见过的面孔,从来不忘记。”她笑着告诉我。

  我忙不迭点头,告辞回到自己桌子上。

  原来没有一个是好人,我看看手腕上的金表,嘿,最好的还是我呢。

  回办公室时,我恢复平常的自已,吩咐女秘书,擦亮小郭侦探社的铜招牌。

  我们四人,齐齐坐下,等下一个顾客光临。

  新爱(小郭探案之二)

  我是小郭。

  也不太小了,三十三岁。

  有些人,在十多廿岁时就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感觉,到了三十多岁,人家以为他快可退休。有些人却得天独厚,上了年纪,依然是小什么小什么。

  我小郭是后者。

  我同拍档阿戚与阿并开侦探社,专做男女私情案。

  这是一份很乏味的工作。男与女,爱的时候,通常爱得死脱,恨的时候,又恨得死脱。

  到最后,就算死,也不让对方好好的死,而是要对方出丑地死。

  不幸的是,等到他们上小郭侦探社来的时候,已经到达非要对方死翘翘不可的地步了。

  所以乏味。

  通常我对客户的忠告是:“先生/小姐/太太,如果你已经不爱这个人,何苦还要调曾经有一个主顾听懂了这句话,大喝一声:“然则都如你所说,你们吃西北风?”

  我立刻说:“是是是,查查查。”

  忠言逆耳,故此我们饭碗得以保存。

  有时候我们也闲得慌。

  怪只怪市面上太多业余侦探,一见李先生身边约莫不是李太太,也不理那名女子是否李某的姨妈表姑堂妹,甚至是外甥侄女,一于去通风报讯,知会李太太,好当面看人家老婆脸色大变转型,如霓虹灯般精采,视作上等娱乐。

  我小郭直情无用武之地,自叹技不如人。

  不过总括来说,社里生意也不太坏。

  养得活咱们三人,还有一位听电话写记录的女秘书,叫艾莲。

  这艾小姐是个小肥婆,动作颇为迟钝,但她有一张紧密的嘴,我们最崇拜她这一点,其余缺点不足为道。

  这一日,是初秋。

  吃完中饭,我读报纸,艾小姐用纸牌算命,阿毋还没回来,阿戚在擦照相机。

  我看看手表:“阿毋到什么地方去了?”

  阿戚笑道:“小公司就是这点难做,摆档子咸脆花生就自以为操生杀权,伙计多上趟厕所也乌眼鸡似瞪着,咱们猪油朦了心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打工,日日给你牵头皮。”

  我放下报纸。“我是关心他才问起,你有事没事借点荫头就说上两车话。”

  “有朋友把他叫了出去。”

  “做我们这一行,有什么朋友?”我问。

  “是他中小学同学。”阿戚说:“一早把他叫了去吃茶,到现在还没回来。”

  “如果托他办案子,要正式收取费用,”我老实不客气,“他是我伙计,不能自由接客。”

  阿戚光火,“我们又不是你家生的奴隶,你这人好不可恶,一付老虔婆样。”

  话还没说完,阿毋回来了。

  他带着一个英俊小生,与咱们三人差不多年纪,可是人家衣看合时,风度翩翩身型高大,五官精致,纵使是同性,也不由得我不喝一声采:好个风流人物。

  我说:“请坐,沈先生。”

  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郁,他静静坐下。

  小肥婆艾莲给他倒了杯茶,忍不住几次三番的打量他。

  我心想,这样的人物,难道还会有烦恼?

  阿毋直接了当的说:“他有烦恼。”

  在商言商,我即时说:“我们的费用──”

  阿毋打断我,“一定照付。”

  我说:“这么熟,打个九折吧。”

  阿毋瞪我一眼,我也睁大眼睛。

  这些人同我合作多年还装作不懂我的苦处:水电煤租加上伙计人工,器材连两部车子,都要了我的命,他们还想我大减价?

  我对沈说:“你慢慢讲。”

  沈抬起头,犹疑半刻,终于说:“事关我的女朋友。”

  我顿时明白了。真乏味,我叹口气往椅背上靠去,又是这一套。

  又叫我们出发去拍男女亲狎的照片;拍得多连黄色杂志都不想看。什么时候,我握紧拳头,什么时候我们可以真正做一件大案,擒拿警方悬赏的大盗归案。

  “小郭,你怎么了?”阿毋推我一记,“你听沈以藩说呀。”

  “这是我的女朋友,咪咪。”他取出照片。

  我眉头略皱,一听这个名字,就知这不是善男信女,什么菲菲蒂蒂比比咪咪,不妖娆也不叫这种名字。

  正当的女孩子当然只叫马利依莉沙白马嘉烈。

  我取过照片。

  一眼看过去就呆住,“这,你女朋友?”

  我不知道她的洋名叫咪咪,照片上是顶顶大名的女歌星柯倩。

  “这是你女朋友?”我刮目相看。

  真是一对璧人,男女都漂亮得如小说中人物。

  握又问:“她有什么不妥?”

  “我们走了有三年。”

  阿戚探头过来说:“我从来没听说她有男朋友。”

  沈笑一笑,“我们守秘。”

  “为甚么?歌迷不喜欢?”阿戚问。

  “不,怕受干扰。”

  我不明白,“甚么干扰,何必理别人说甚么?”

  阿毋冷笑一声,“凡是说不必理别人说甚么的人,大抵未尝过被人窃窃私语之苦,事情不临到头上是不会知道的。”

  我白他一眼。

  阿班还不放过发表伟论的机会,说下去,“认为做名人不苦的人,根本尚未正式成为名人。”

  我拍案而起,“你那么懂得名人疾苦,难道又是第一手资料?子非鱼,焉知鱼之苦乎?”

  英俊的沈先生见我们自己人吵得不亦乐乎,大表惊讶尴尬。

  我取出手帕抹汗,“你别见怪,当你是老友,沈先生,所以才给你看到我们真面目。”

  那边艾莲虽然不发一声,却把每一句话都听在耳中,笑意盈盈。

  我怕沈先生觉得我们儿戏,连忙使过去一个眼色,严肃起来,咳嗽一声。

  我再问:“她怎么?”

  沈低下头,“她不再爱我了。”

  听到这里,我真想推掉这个案子。

  我说:“沈先生,大丈夫何患无妻。”

  沈说:“我不要听这种陈腔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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