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是忠的还是奸的?”
“你说呢?”
“每个人都有奸一面,我不相耪馐澜缟嫌芯サ暮萌恕H绻闶占愎蛔柿希蚁M憧梢岳肴ァ!?
“我不会妨碍你。”他保证。
“会的,我很重视私人时间,请你尊重我的自由。”倒霉,我甚至不能报警。
“你健谈,我知道人类并不是每个都像你这么健谈。”
是吗,我无奈,或许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寂寞。
“你的资料收集要多少时间?”我问。
“三天,四天,以你的时间来说,自然。”
我还是不大相信他,“你说你叫南星七号?”
“是。”?
小三小四,要是给我发现是你们捣鬼,把皮不剥了你们的。
“要是小三小四有这种成就,他们早得了诺贝耳奖。?
我抬头一看,两点钟。
女秘书传我:“张先生要见你。”
我才记起我没有吃午饭。
我推开老板的房门,他面孔如被炸弹炸过似的,如一幅颓垣败瓦。
“怎么了?”我假装关心。
“乔,我今天下午递辞职信。”他捂着面孔。
“什么?”我还以为他靠这份工作养家活儿,就算给人掌掴也不敢出声,谁知他终于起了血性。
“我无法应付他们,真的,乔,他们不放过我,一定叫我要做替死鬼,就算我不走,他们也会辞退,况且我实在受不了凌辱。”
“有什么关系?他们凌辱你,你凌辱我们,”我第一次对他说出肺腑之言“这里不大开除人,你同我放心,千万别辞职,风大雨大,外头哪里这样的优点去?”
他抬起头,“乔,我已决定要辞职。”
我很不忍。
忽然南星七号对我说:“别同情他,他早办好了移民,下个月要动身到加拿大的多伦多去了。?
我睁大眼睛,老张这只老鼠!
但是我不动生色,立刻长长地叹一口气,“那也没法子了,我还有一些事儿要做。”我作势要站起来。
“乔,”他唤住我,“我走了以后,你恐怕很难站得住脚,这一年来作你的老板,不能不提醒你一下。”
我立刻觉得不妥,警惕起来,看住老张。
老张闪过一丝尴尬。
他在大老板面前说我什么?
南星七号说:“他把所有的过失推到你头上。”
我问:大老板相信吗?
这种事,当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屎!”我站起来走出老张的房间。
我问南星七号:“大老板会拿我怎么样?”
“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我愤怒地责怪他,“你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能太空人吗?”
“我的天,发脾气了,你们地球人的生活演技都一流,应该对我也客气才是。”
我还没坐稳,就被宣召去见外国人。
外国人很客气,三言两语,就暗示我放假。
我按着桌子,刚要立起作伟大慷慨激昂的陈情,南星七号说:“乔硕人,别轻举妄动。”
我扬扬眉。
“不必申冤,这个时候,他不会听你的,吃亏就是便宜,权且忍他一忍。”?
这样的劝告自然是忠告,我心头一热,便发作不起来。
外国人说:“乔,你们那组屡次犯决策上的错误,间接导致公司经济上的损失,老张已决定辞职,至于你,为方便把事情调查清楚,最好放假。”
我还没开口,南星七号便说:“答应他。”
“好,”我说:“我放两个星期的假。”
“放够一个月吧,乔。”
“好。”我说:“我相信你们会作出公平的处理。”我作出一副坦然状。
南星说:“他很欣赏你的态度,他觉得你有些量度。”
我站起来,“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去收拾收拾。”
今天真热闹,我想,工作被停牌,思想又被外星人占据,乱成一团。
玛丽追上来,“怎么一回事,你老板辞职,你被逼放假?”
“我是无辜的。”
“乔,不是我说的,你也的确办事不力。”玛丽责备我,“成日吊儿郎当的。”“幸亏如此,才做得到今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张的脾气,他根本不容人,我事事任他独行独断,才得挨到今日,有谁真要帮他忙为他好的,早就被他轰走,他在上,我在下,公司又调我同他搭档,我也问过可不可以不同他合作,大老板说NO,我有什么办法?只好看着他盲人骑盲马,跌了落山坑。”
玛丽点头说,“讲得对。”
“我天天朝九晚五在这里,是他不派工作给我,这还不止,每一个月就骂我没有成绩,他什么都不让我做--我怎么会又成绩?神经病。”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玛丽同情我。
“放假呀,等外国人查清楚是不是我的过错。”
玛丽说:“那么不如另外找一份工作算了。”
“现在不可以,我一向不作弃保潜逃这种事,至少要待他证明不是我的错。”我停一停,“这是原则问题。”
玛丽说:“老张这个人,连我们都知道他什么都一把抓,没升级之前功夫不多,他一个人还应付得来,升了之后两只手哪作得了那么多,又不信人,又爱搞政治……做他伙计真倒霉。”
“还不时威吓人呢,这叫出老板粮,受伙计气。”我叹口气,“玛丽,你的老板不错。”
“他自不做,倒是肯让我做,也相信我。”
“老张呢,自己不做,也不让人做。”我苦笑。
玛丽说,“好了,你就休息吧,公司有什么消息,我打到你家里去找你。”
我拍拍她的肩膀。
开车回到家,才发觉有五点钟了,我连午饭都没有吃。连忙到厨房里煎鸡蛋。
“你要小心保重。”南星七号说。
我叹口气:“地球人不好做。”
“为什么不大量采用电脑?这就可以避免人事上的斗争。”
“到时还不是为‘我的电脑比你的强’诸如此类的芝麻绿豆炸起来。”我叹口气,“这是人的劣根性作祟。”
他不响。
“我很烦,你为什么不去找别的地球人作样板。”
“我找过。”
“你找了谁?”
“一个超级强国的政治家。”
“啊?谁?”
“我不能向你透露。”
“死相!”
“他也有很多的烦恼,我把我们三日来的思想交流全部记录下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神经衰弱,有两个他在心中作谈话。”
“你看你捣的鬼。”我好奇,“他多数想些什么?”
“他认为作人完全跟作戏一样,需要好的剧本,庞大的制作费,优秀的导演,最佳拍档,否则吃不消兜着走。”
我用中指与食指一扭,发出响亮的声音,“我知道,他是——”
“嘘,乔硕人,嘘——”
“还有,你还访问过谁?咦,做你真好。”
“我访问过一位最红的女演员。”
“哗。”
“她结过八次婚,今年五十岁,但仍然在追求真爱。”
我问:“你觉得她是否愚昧?”
“我很佩服她。”
“我认为她很可笑,”我说,“一个人做事要依年龄智力而为,维持一些童心固然好,但太过天真,真不敢恭维。”
他不出声。
“你有什么意见尽管说,不必对我圆滑。”
“你不也正在追求完美的感情生活?人家只不过比你大了二十多岁。”
“什么?”我跳起来,“谁同你讲我在追求完美的什么?”
“不必否认了,我可以读出你的思想。”
“真卑鄙。”
“一个顶尖的科学家也这么说。他致力于一个方程式三十年,我一看就知道未知之X与Y是什么,顺口说与他听,他骂我卑鄙。”
“为什么?”
“因为他以后的三十年,变得无事可做,失去精神寄托。”
我呆在那里,然后大笑起来。
“所以不要为失意难过,只有失意才能衬出得意,只有黑色才显得白色可贵——”
我接上去,“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每一朵乌云都镶有银边。失败乃成功之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咄!这种道理谁不懂得,还要你教呢,见你的大头鬼。可是打击来的时候,不是理论上几句空言可以解决问题的。”
“为什么不找知心的朋友谈谈?”
“我没有知心的朋友。”
“真奇怪,”他讶异,“你们地球人都这么说。”
“是的,其实没有如有朋友,只不过有些人喜欢与其他人在一起热闹,有些人不愿意。”
“你呢?”
“一时一时。”我说:“在得意的时候,我喜欢见朋友,不得意的时候,情愿一个人。”
他莞尔,“看来你没有什么朋友。”
我沮丧地,“这些年来,我没得意过。”
他哈哈地笑起来。
我抬起头,“你在什么地方,你是谁?你打什么地方来?太不公平,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你想什么我却不知道。”
他叹口气,“你想拥有这种异能?”
我一怔,摇摇头,“不,我不要知道别人想什么,人与人之间,还是客气点的好,保持距离。”
“连你爱人想什么,你也不想知道?”
“更不要知道。”我笑,“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他沉默一会儿,“你是一个有趣的女郎。”
“你自什么地方学来的中国普通话?”
“我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话,你感觉得到而已,你是那个地方的人,就感觉我用那种语言同你交谈,就像你自言自语一样。”
“很奇妙。”我赞叹。
“谢谢你。”
“你在地球哪一角?”
他不答。
“来,说来听听。”
他不答。
“你长相如何?卖相可好?”我又问。
他还是维持静默。
“喂,你不能一躲了之,我要知道的事太多。你有没有点铁成金的本事?你的心像不像小王子?你的基地设备如何……喂,南星七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