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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她的情绪应该好得多,事情解决之后,可以全心全意的医治伤口,不必一直

  淌血。

  话终归要进人正题,她说:"我真错怪了你。"

  我假装不明白:"没有呀,你怎幺会?没有的事,大家有点小误会而已。"

  被人欺侮了,千万别诉苦抱怨,佯装什幺也没发生过苦事放在心中,过后务必使

  她也不记得是否害过我,那就最理想。千万别以弱者身分出现,弱者人皆踩之,不要

  给别人这种机会。

  "假如旭初真同你有什幺,我还甘心,此刻他越来越不象话,同秘书小姐混。"

  "郑太太,也许你多心。"我反而调转头来安慰她。

  "他承认。"她说,"他什幺都承认。"

  啊,那就没救了。

  "像他同你,我怎幺逼他,他都不肯承认。"

  我忍不住骇笑,逼,怎幺逼法,用酷刑,疲劳轰炸,哭,闹,抑或叫亲友来清算

  他?

  郑太太苦笑,"这次完了,他完全不怕,晚上都不回来,我不离婚也不行。"

  "是几时开始的?"

  "两个月前。"

  "不,"我忍不住,"你见时开始怀疑他?"

  "一结婚就要留神,"她仍然坚持,"你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妒忌的人要破坏别

  人的婚姻。"

  郑太太自己实践了她的预言:一开头就不看好这段婚姻,觉得危机重重,于是努

  力地防范错误,结果越做越错,她修成正果:她一点没有猜错,这段婚姻真的不长久。

  真是悲剧,一直把丈夫当贼,老郑终于没有敢辜负她,他去做了贼。

  她感慨的说:"现在心死了,反而睡得熟。"

  我搭讪的放下手中的发饰,说:"我约了人,郑太太,改天见。"

  她恋恋不舍的让我离开,寂寞的人泰半不肯放开朋友。虽然我并不是她的朋友。

  这宗事件告一段落了。

  本来演第三者的我,角色已经完成。

  可惜呵,因为老郑是个可爱的男人,有许多好处可容发掘。

  缘份是时间上的巧合,倘若我在此刻遇上老郑,加上他摆脱妒妻的决心,可能会

  得开花结果。

  但是没有,我与他在同一间公司工作的时候,时机尚未成熟,一切就差那幺一点,

  当然我没有大力争取,也是主要原因。

  我与老郑之间,到底有没事呢?此刻想来,十分疑幻疑真,是一个妒忌的女人的

  想象?抑或咱眉目间确有暧昧?

  盲恋

  陈尚翰是我师傅的病人。

  他已动了第一次手术,此刻正在修养,准备要动第二次手术。

  在两次手术之间,他的主诊医师,我的师傅,同妻儿前往巴哈马群岛渡假,由我暂代。

  工作很简单,每日去看看他,督促那几个私家护士做工,吩咐几句话。

  陈尚翰脾气非常暴躁,天天摔东西,骂人,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师传好几个徒弟都受不了这种病人,因此派我上场,因我是唯一的女性,且性格特别冷漠。

  我可以完全不理会病人的反应,做我应该做的工作。师兄弟都笑我:"她呀,活马当死马医。"

  说得很中肯。

  陈某对牢我打鸡骂狗,我完全无动于衷。

  荒谬,两个佣人,三个护士轮班,就为他一个人。

  师傅说:"也难怪他,风流倜傥半辈子,忽然之间双目失明,实在不好受。"

  可是有些人一辈子双目失明。

  况且他这个还是暂时性的,第二次手术之后,可望恢复正常视力。

  师傅同他说,他复元的机会是一半一半,于是他就把全天下的悲愤集中在身上,发泄出来,把日常接触他的人当猪狗。

  这种人就算双目不盲,心也早盲。

  可以想象他一辈子没有遭遇过挫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样的台子,身边永远有一堆江湖客,烂头蟀,替他解决生活上不愉快之事。

  这次可帮不了他了。

  我一星期要到陈府七次。

  他住在郊外一层非常美丽的别墅中,光是门外那片草地就令人心向往之。十九世纪殖民地建筑的白色两层楼房子,木板地保养得很好,吸饱地蜡,丝毫不见残旧。楼面高,面积宽敞,长窗另一边是著名的海滩,碧蓝天空与海水,简直是每一个人的梦想。

  这种住宅出了钱也不一定买得到,这么得天独厚~~~~本市有许多人尚住在木屋中,电与水都得偷来用。我忽然警惕起来,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怎么会忽然忌妒起来?

  别墅的主人心情恶劣。

  女护士哭丧着脸向我投诉他不肯服药,不肯休息,不肯吃饭。

  他抱着一瓶威士忌。

  我装作没看见,他听见我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双目空洞,一脸胡髭茬。

  书房外是奥运标准的游泳池,水光潋滟,直映到室内的墙壁来。

  "好吗?"我问。

  连自己都觉得声音冷酷,完全没有把他当一个人。

  我大力将酒瓶自他手中拉出来,交给护士。

  "把药拿来,"我说,"陈先生要吃药。"

  护士面孔上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来。

  我说:"今天天气很好,你应当出去走走。"

  他闷哼一声。

  我把药塞在他嘴里,大力地拉过他的手,把开水杯子放进他手里。

  "替他换衣服,"我吩咐,"把窗门打开,放阳光进来。"

  女佣人打开长窗,仲夏的天然空气虽然燥热,但不失清新,带着一股树叶青草香味。

  我也向往住进这种房子,与世无争地享受下半生,养三五个孩子,与他们厮混着以渡余生。这是每个女人的秘密愿望,当然表面上谁也不会露出来。

  陈尚翰没有出声,他面孔呆呆的向着窗外。

  我曾经听他骂我为"毒妇"及"丑妇"。今日他没有开金口。因为他已经知道,无论怎么样骂我,我都无动于衷,上次他拿水淋在我身上,我也没有反应,他又看不见,并不知道我身湿。

  正当我俩各怀心事,面对长窗的时候,草地上忽然出现一个苗条的身形,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他看不到,我是看得到的。

  我讶异,这是谁?

  她渐渐走近,在窗口停住。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非常时髦,最突出的是一头强壮的头发,可以用秀发如云四字来形容,有这样头发的人,性格必然非常倔强。

  她穿戴得无暇可击,就那么斜斜在窗框上一靠,就显出无比风华。

  这是谁?

  我冷静的看着她。

  她将食指放在嘴唇边,示意"沉默"。

  我看着她轻轻向我走来。

  女佣人与看护都不出声,她们认得她,毫无疑问。

  她走到我身边,将手指一指,叫我出去与她说话。

  好吧,尽管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们走到走廊了,她挂上笑脸。

  "是殷医生?"她说,"你好。"她伸出手。

  我与她握一握。

  "来,我们去吃杯茶。"她仿佛很熟络的样子。

  她把我带到会客室,女佣斟上茶。

  这女人究竟是谁?

  "医生,你一定在想:这女人是谁?"

  我点点头。

  "我是陈尚翰的妻子。"

  这倒是意外,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她。

  她笑一笑,"我们分居已有七年了。"

  我等她说下去。

  "这次我回来,是我公婆的意思。"她低下头,"据说他不一定会复元。"

  "机会是很大的,不过医生不习惯把话说满。"

  "我还是来了。"她耸耸肩。

  我注意她的脸色,并不见得很关切。分居七年,大抵什么感情都已抵销。

  "我们家不准离婚,只许分居,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欧洲。"她说,"这次婆婆亲自来求我回家,我只好来。"

  我看着她。

  "我在楼上住了几天,静静观察他的情形,觉得他很可怜,决定留下来照顾他,请问他什么时候再动手术?"

  "约二十天后。"

  "听说是一个良性瘤是不是?"

  "是,压住了视觉神经。是很常见的症状,开头视觉有点模糊,终于完全失明。"

  "可是剃光了头的他看上去是那么可怕。"她掩住脸。

  我并没有动容。对心灵吹弹得破的他们来说,一点点事已经要大惊失色,但世上不幸的事是说不尽的。

  "我能做什么,医生?"她放下手问。

  "精神上的支持吧。"我说。

  她苦笑,"我们在分手时已经无话可说。"

  "那么,我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地方需要你。"

  "七年不见,我与他已经非常生疏,对他来说,我根本是个陌生人。"

  我看着她,等她说下去,她一定有事相求,不然不会这样谦和。

  她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我们结婚才七个月就分开了。"她停一停,"所以这次来我并不想与他相认,我只想从旁打点一下,希望殷医生你帮忙。"

  "自然。"我说,"我什么都不会说。"

  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了。"

  我心中诧异得紧。从没有听说过有这么离奇的夫妻关系。

  "你也看得到,"她诉苦,"他脾气这么坏,我不想自讨没趣,情愿躲在一旁。"

  "我明白。"

  "我想冒充新来的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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