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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及其他女士铁青着脸。

  林诩贤暗暗叹口气,头都不敢抬起来。

  第二天,打开报纸,看到分类广告中居然又有换妻二字,不禁恶向胆边生,这个光棍是谁,竟如此恶作剧,非报警教训他不可!

  这一天广告字句又换了,它这样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若有悔意,请寄五千元支票到本报邮箱一千号购买灵药换回贤妻”。

  林诩贤真正呆住,这段广告简直是冲着他而来,多花五千块也值得,他立刻写好支票用特快邮递寄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日等夜等,终于小包裹又送到他手上,慢着,为安全计,还是得把药带去化验,虽然这个时候,新淑娴已要求争取夜游自由,在外留宿,可是,这也不表示他可以谋杀她。

  报告说那只是一粒维他命E,他放心给她服下。

  天下无事,庸人自扰。

  下班回来,淑娴穿着T恤短裤抱着孩子正叫人把玻璃屏风拆除抬走,林诩贤闻到肉汤香气扑鼻。

  他淡淡与妻子招呼,接过孩子,儿子认得他,乐得手舞足蹈。

  真好,一切恢复正常,林诩贤却不是没有遗憾的,噫,妻艳固可喜,夫弱力不任,他摊开报纸,挡着脸,像平时那样看将起来。

  淑娴忙着把一整箱五颜六色时装取出送给工人。

  瞎子

  袁静珠双目不能视物,她是一名盲人。

  认识她的人,知道她自幼如此,幸亏家里富有,有专人服侍,算是不幸中大幸。

  静珠在廿一岁那年决定结婚,亲友知道,均反对不已。

  静珠十分镇静,微笑道:“不必劝阻,我心意已决。”

  她母亲说:“静珠,刘维宗此人,名誉甚差。”

  静珠心平气和地答:“是外人误解了他。”

  做母亲的忧心忡忡,“他是一名浪荡子,曾经拥有不少富有女友,并无正当职业。”

  静珠不在意,“婚后他会安定下来,搞点小生意。”

  袁太太尚未进言,忽见大女儿智珠在旁装一个手势,暗示母亲噤声。

  坐在对面的静珠微笑,“姐姐有什么意见?”

  智珠尴尬,“妹妹真厉害,好似看得见。”

  “你想说什么?”

  “姐姐支持你。”

  静珠十分高兴,“谢谢你,我想向母亲领取我那份妆奁。”

  袁太太只得应允。

  事后向大女抱怨得不得了,“那刘维宗不过是为着她的钱。”

  智珠低下头,“她已经没有眼睛,别的事上,将就她一点,也是应该的,即使错了,也还有我们,就让她试一试。”

  可惜道世界里奇迹少之又少。

  据说在蜜月期间,刘维宗已经把袁静珠搁在沙滩椅子上,一动不动,让她一个人坐上三、两个小时。

  他自己游到浮台,与一早约好的女伴卿卿我我。

  反而是那些女子于心不忍,“你不怕?”

  “怕什么,她又看不见。”

  “做人是有点职业道德好。”

  “那你就服侍得我舒服些。”

  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袁静珠渐渐也知道了,新婚不到半年,人瘦了一圈,有时一天也不说一句话。

  袁太太去探访她,发觉相熟的佣人全部被辞退,现在要掀铃,才有人出来看静珠需要些什么。

  袁智珠大表疑惑,“刘维宗呢?”

  “在公司里。”

  “他上班?”滑天下之大稽。

  静珠颔首。

  “什么时候陪你?”

  “我自己读书听音乐就很好。”

  袁太太沉吟半晌离去。

  她没有就此罢休,她着人把刘维宗传来,冷冷地教训一顿,着他每晚必需回家陪静珠吃饭。

  袁太太言语直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此刻每月支的零用超过廿万,你若想好景常在,就得对静珠有起码尊敬。”

  刘维宗怀恨告辞。

  每晚虽然回家,却开始对静珠冷言冷语,有时乱摔东西,欲使静珠惊怖。

  可是静珠异常镇静,即使身边发了巨响,她也不声不响。

  刘维宗骂:“原来既盲且聋。”

  静珠脸上露出极度落寞及悲哀的神情来。

  智珠前来探访,心细如尘的她发现许多蛛丝马迹。

  她试探地问妹妹:“刘维宗可有回来陪你?”

  静珠微笑答:“你们别把他当贼。”

  智珠说:“钱是小问题,我们怕他伤害你。”

  静珠轻轻说:“我会照顾自己。”

  小时候,遇到顽童追在她身后喊:瞎子瞎子,她会拾起石子凭声掷向他们,百发百中,她会保护自己。

  智珠又同:“你们这里时常招呼客人?”

  “没有,从来没请过客。”

  智珠明明看到客房卫生间内有静珠从来不用的化妆品,做姐姐的实在忍不住,冲口而出:“会不会是你看不见?”

  可是静珠不生气,她轻描淡写地答:“我的确看不见。”

  智珠恻然:“妹妹,你好好保重。”

  刘维宗越来越放肆,开头把人带到门口,后来索性进屋来,蹑手蹑足,经过书房。

  有时静珠像是发觉了,抬起头来,可是片刻不见动静,又低下头专心摸盲人凸字阅读。

  噫!要欺侮一个女子何等容易,存心欺凌一个不能视物的弱女,更易如反掌。

  他公然在妻子的家中,当着她的面,与其他女子幽会。

  无论谁有质疑,他都冷笑说:“别担心,她看不见。”

  此人胆子越来越大,衣食住行及零花均靠袁静珠,可是事事踩在静珠头上,一言不合,动辄辱骂,而且出手掌掴。

  智珠看到瘀痕,怒道:“妹妹,我来带你回家。”

  静珠十分镇定,[ 我懂得照顾此事。”

  “刘维宗实在大过份,静珠,我怕你会吃亏,你先跟我回家,我们从长计议,我决不能叫他讨了便宜去!”袁智珠怒不可遏。

  静珠忽然应允姐姐说:“明天吧,明天我可以回家了。”

  那天晚上,刘维宗又把女人带回家来。

  经过书房,看见妻子一动不动,一尊石像似坐在书房里听音乐,半醉的他朝她扮鬼脸,并且向女伴做出猥琐动作。

  可是这次,袁静珠忽然抬起头来,对正刘维宗,像是瞪着他。

  那女人一惊,退后一步,电光石火间,袁静珠手中已握着一管小小点三八手枪。

  刘维宗只听得啪一响,像是谁放了一只小鞭炮,他倒地前犹自喃喃道:“她看不见。”

  袁静珠获无罪释放。她作供时说:“我看不见,听见异响,以为是凶徒入屋,生命受到威胁。”

  黛玉

  心理医生王云溪听到这里。不禁扬起一条眉毛,“她说她是谁?”

  那母亲呜咽地答:“〈红楼梦〉一书中那葬花的林黛玉。”

  王云溪几乎立刻说“郭太太,我愿意诊治该病人。”

  说得难听点,这简直是每个心理医生梦寐以求做论文的至佳题材。

  病人由家长带进来,她是一个廿岁左右年轻女子,容貌秀丽,神情羞怯,医生一见便喜欢。

  表面上她─点异象都没有,大眼睛灵动慧颉,可是一开口,医生便听出不妥之处。

  她竟然说:“医生,我得早点走,我约了园子里众姐姐妹妹、参加诗社,不能迟到”

  医生颔首:“呵,是这样子,那我想我得陪你回家走一趟。”

  在一旁的郭太太听着,松口气,拭去眼泪,庆幸著名心理医生王云溪终于肯答应单独诊治她的女儿。

  郭家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家住在山上一憧独立洋房,园子打理得非常好,一年四季都有不同花卉开放,水不失色,老实说,只有郭家的独生女才有资格自称林黛玉,可以找到葬花的地点。

  郭淑仪,廿一岁,一次失恋之后,不堪打击,喜欢阅读的她心理上钻牛角尖来逃避现实世界中的失望,已放弃做郭淑仪,她改选林黛玉这个角色扮演。

  王云溪医生把她的私人电脑带到郭宅,随时打人记录,她答应在郭家住三个个月,分析医治郭淑仪的心理病,她每日陪病人散步,听病人倾诉,劝她进食,令她振作。

  叫医生感动的是,社交生活繁忙的郭太太在这段日子内始终未曾远游,每日黄昏与医生谈论女儿病情。

  这一天,郭太太兴医生坐在园子蔷薇架边说话,郭淑仪在另一角正耐心教鹦鹉吟诗。

  “说,说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谁知那鸟儿聪颖无比,给她接上去“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郭太太闻诗变色,静静垂下头来,神情十分委靡。

  医生无言。

  半晌,郭太太问:“医生,淑仪还有得救吗?”

  医生咳嗽一声,“今千金一切正常,健康并无问题,她只是由衷地相信她是林黛玉。”

  郭太太掩面而泣,“真可怕,能够医治吗?”

  “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她暂时似乎不愿意自那种心理状态中走出来。

  郭太太捩如雨下:“那意思是,淑仪没有希望了。”

  医生把手放在邓太太肩上,温言安慰:“也许,有一天,当她觉得做郭淑仪不是那么痛苦沉闷之际,她会愿意放弃林黛王身份。”

  郭太太瞪大眼“淑仪幼要什么有什么,她怎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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