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太息:“半仙,请指点迷津。”
“你说。”
“买还是卖,你告诉我一声。”
半仙沉吟不语。
伍联就度日如年。
熬了不知多久,半仙说:"须行险着。”
王风儿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来:“这算什么忠告?”
他是叫我买下所有股份反击!我觉得言之有理,立刻告辞。
走到门口,才发觉忘记取回外套,他折返,却听到内室有人窃窃私语。
“可是要倒台了?”
“管它呢,一鸡死一鸡鸣。”
“他都把你当作半仙。”
“有眼无珠, 我未卜先知,我早已发财,我还坐这里侍候他呢。”
听到这里,王风儿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乐不可支。
伍联就笑着说:“王小姐,世上并无致富之道,判断靠自己,与人无尤,你可明白?”
王风儿大声答:“明白!”
孝道
少女经过其中一张病榻,忽然听得有人气若游丝般叫她:“丽容,是你吗?”
少女一怔,转过头去。
躺在那里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气息微弱,一看就知道经已病入膏肓,恐怕药石无灵。
少女轻轻踏近一步。
妇人耳朵总算灵敏,“丽容,你来了。”
少女这时发觉病妇双目已盲,不能视物。
她轻轻走近,低声说:“是,是我在这里。”
病人忽然激动,流下眼泪,“丽容,你原谅了母亲,你终于看我来了。”
她伸出皮包骨一样的双手,少女紧紧握住。
病榻旁有张椅子,少女坐下。
“丽容,叫我一声。”
“妈妈。”
病妇笑了,像一个骷髅忽然活动起来,十分可怖诡秘。
可是少女一点也不害怕,“妈妈,你需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只要你来看我,陪着我。”
“我天天这个时候来,好吗?”
“现在是什么钟数?”
“下午四时三十分。”
“丽容,让妈看清楚你。”
少女把脸凑近,病妇用手细细摸索少女面孔。
病人吁出一口气,放心了。
护理人员进来放下食物,“呵,你终于来探访母亲了,劝她吃点东西,不然神医也束手无策。”
少女答:“是,“转过头来,“妈妈!我喂你喝点稀粥。”
妇人被扶起,略喝几口,开头不能咽下,渐渐可以吃多几羹。
看护看见,点头嘉许,“吃完让母亲休息吧。”
病人抓紧少女手,“丽容,明天再来。”
“一定,我一定来。”
第二天,病妇一直问看护:“到四点半没有?”
“太太,还有三刻钟。”
她满心盼望,抬高头等候。
然后,那轻盈的脚步声来了,病人愉快地喘息:“丽容,这边,过来这边。”
那少女回答:“我来了,妈,喝点橘子水。”
她用温水帮病人轻轻揩一把脸,又帮她梳通头发,病妇握住少女的手,“不用操心了,丽容,我自知不久人世,不过是这一两日之事。”
少女劝慰:“不要害怕,将来,在另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母女一定可以再次相聚。”
妇人叹息,“有你在身边,现在我已不再惶恐。”
少女微笑。
“告诉我,丽容,他对你好吗,你离家出走去跟他,他有无欺侮你?”
少女一怔,低下头,过一刻,才缓缓答:“还不错 可以过日子。”
“他们说他打你,逼你到欢场觅食,唉,可恨为母的不能保护你。”
少女慌忙地说:“没有的事,你别听那些多事亲友说的是非。”
妇人凄酸地问:“你为何那么久不来看我?”
少女急急答:“都是我不好,我害妈妈久等。”
少女把病人的手贴在脸旁。
病人宽慰,似有盼望,神情安详。
少女暗暗拂去泪珠。
接着一段日子,风雨不改,她天天来探访病人。
即使挂八号飓风讯号,也设法依时赶到。
每次逗留一小时左右,读报纸头条给病人听,留下一只小小有耳机的收音机给她,服侍她吃粥喝水,替她抹一抹身子。
病人情绪一日比一日稳定,可是健康一天比一天衰退。
终于少女趋近她身子的时候,闻到腐臭,那是死亡的气息。
“丽容,日子过得真快,慈母把住我手学写字的情况,历历在目。”
少女答是,双目已经通红。
“当年不信父母所言,孤意而行,跟随浪荡子而去,生下了你,结果遭人欺骗遗弃,流落无依,又身患恶疾。唉,丽容,妈妈是个苦命人。”
少女嗯一声,“不怕,还有我呢。”
“是呵,丽容女,你切莫重蹈母亲覆辙。”
“不会,妈妈,你放心。”
病妇沉思,灵魂像是已回到较年轻较美好的岁月里去,她哼起小调来,声音出乎意料之外的清脆柔美,像个小孩子:“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口糖,一口果,吃得宝宝笑呵呵。”
唱完了,自顾自格格地笑,拍起双手来。
然后,笑容凝住,她全身僵硬,动也不动。
少女知道她已脱离苦海,前去与母亲会合。
她镇定地按铃唤护理人员。
看护匆匆赶到,“呵,病人已经去世。”
少女泪如雨下。
看护劝道,“你已经尽了孝道,听说这个多月来,你天天来探望你母亲,她因此去得十分安乐。”
少女这时抬起头来,用手帕抹干泪水,“我不是她的女儿。”
“什么?“看护怔住了。
少女说:“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我是一名学生义工,每周四来医院帮病人做物理治疗。一日,经过走廊,听见有人叫我丽容,我一转身,她便把我认作女儿。可怜的盲妇,她说什么,我便顺着她意讲下去。”
看护目定口呆。
“见她子然一人,又身患绝症,我便每日放学来探望她,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至于我,我叫庾家聪,在德美中学读高中二,院方有我做义工的纪录。”
幸运
这是一间办公室。
几个同事窃窃私语。
“真不能置信,竟能那样一个人交了好运。”
“可不是,那人居然会得中奖。”
“七千多万的彩池三票中,每人分二千余万元,俨然小富了,一生吃用不愁,羡煞旁人。”
“其余那二人决定隐姓埋名,可是招爱娟的丈夫却大肆招待记者,宣布他发横财经过,真夸张。”
一位女士更正:“是招爱娟的前夫才真。”
“那人偷抢拐骗无所不为,遗弃了爱娟母子二人,失踪超过三年,债主上门,爱娟还要替他还债,她不得不与他离婚,一直杳无音讯,可是前晚忽然在电视上看到他,原来他中了奖券!”
“天无眼。”
“我真不服气,俗云好心才有好报,幸运之神缘何对这种渣滓青睐有加?”
“可怜爱娟苦足这么些年,应该由她中奖才对。”
办公时间到了,同事们纷纷回到岗位上去。
片刻,招爱娟来了。
她佝偻着背脊,脸容憔悴,分明未老先衰,她静静伏在办公桌上,开始每日沉闷的工作。
不,幸运之神没有对她微笑。
真的有幸运之神吗?
当然有。
办公室那一角有两个穿白衣的少女正在掩着嘴咭咭地笑,她俩面貌娟秀.晶莹大眼睛露出顽皮的促狭的神色来。
当下二人匆匆离开招爱娟的办公室,来到公众广场,坐在石凳上,摇晃着双脚,得意地放声大笑。
“真好玩,我简直爱上了这差使。”
“谁说不是!以后,我们要更加刻意,叫人出乎意表。”
她俩拍起手。
“喂,艳羡,下一个目标是谁?”
“妒忌,你说呢?”
多么奇怪的名字,可是,艳羡与妒忌时时与幸运并用,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艳羡用手一指,“看到那个愣小子没有?”
妒忌的目光落在那边,“呵!他,他叫邛卓华,是个小公务员,十年升高了一次职,爱躲懒,性格懦怯,是社会上闲角。”
艳羡说:“他要走运了。”
妒忌嗤一声笑,“他,又中什么奖?”
“他的奖在那边。”
妒忌连忙看到马路另一边。
只见一个漂亮的年轻职业女性正拎着公事包朝气勃勃地走过来,她笑容可掬,一看就知道聪明才智都高人一等。
这下子连妒忌都觉得不忍,“把她配给他?会不会太残酷了一点?”
艳羡笑了,边走边踢起一块小石子,那块小石子无意弹到一个途人的脚,那人啊一声呼痛,可是就在他低头去看个究竟之际,他发觉有一张千元大钞正在脚下,那人捡了钱,欢天喜地走开。
“太过份了。”
艳羡笑,“才听你说,喜欢这份工作。”
妒忌吧口气,“罢罢罢,我同你也不过是听差办事,上头说什么,我们做什么。”
“是呀,谁该走运,我们便前往侍候,至于走运之人是好是歹,却不是我们管辖范围。”
艳羡双目中那种狡黠的神色又回来了,“我们不过是听指挥的小角色。”
“可是最近人类也抱怨得很厉害。”
“你知道人类, 天天总是怨怨怨,你见过快乐的人没有?”
“投诉幸运司的人越来越多,上头也许会改变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