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大病,你会那样支持我吗?”
“他,早就逃到非洲去了,唉,说时容易做时难。”
生活祥和,智雄病况渐有起色。
医生替他检查,“智雄,你得感谢家活。”
家活在一旁笑,“快把好消息告诉我们。”
“多亏你不离不弃守在他身边,他心境平静,可以全心全意应付病魔,肿瘤正在缩小。”
家活并没有欢呼,她微笑着握住智雄的手。
智雄收到的讯息是:“太好了。”
智雄鼻子发酸。
他又感应到,“呵对,我爱你。”
智雄一直只会点头。
坏细胞一旦受到控制,很快受到特效药攻击,败退下去,整组医护人员都认为是一项小小奇迹。
“同样症候的另一个病人,因为独自挣扎,已经放弃。”
〔必需双管齐下,亲友支持太过重要。”
家活与智雄一起离开医院。
他这才同她说.“好几次气馁,但是看到你这样不眠不休辛苦地陪着我,我又鼓起勇气。”
回到家,家活在互联网上看地产广告。
智雄好奇,“你想搬出来住?伯母同意吗?”
家活抚摸他消瘦的面孔,“傻子。”
智雄忽然明白了─他不说话。
“睡客厅累坏人,”家活伸一个懒腰,“多不方便,也是时间找幢大些的公寓了。”
智雄深深感动。
“这一家好,背山面海,什么设备都有,还包两名机械家务助理及十四件电器。”
智雄仍然不出声。
家活主动地说:“去看看。”
智雄的声音有些微颤抖,“你还想与我结婚?”
家活变色,“到这种时候才来推搪?”她双臂撑在腰上,瞪大眼睛,“我要你的狗命!”
她扑上去。
家活与智雄紧紧拥抱。
一对年轻人落下泪来,接着,再也忍不住眼泪,他俩痛哭失声。
过几天,他们去看过那层公寓,十分满意,价格也还合理,便立刻下订。
家活说:“车子也要换一辆,两个座位的不够用。”
智雄答.“由你主持大局。”
家活忽然说:“还有一个可憎的考试必需通过。”
智雄忍着笑,不敢冒犯家活。
“那些可恶的电脑主考官终有一日被人打烂。”
“你心怀仇恨,它们感觉得到。”
家活瞪着智雄。“你在笑?是不是?”
“我没有笑,我没有笑。”他嘴角笑意却越来越浓。
“讨厌!”
家活买了许多“结婚试必备”的书籍回来参考,这次必需郑重应付,再不及格,会笑破亲友的嘴。
晚上,母亲问她:“决定了?”
家活点点头。
母亲说:“你这样爱他,我亦很感动。”
家活叹口气,“希望电脑也这么想。”
去重考那一日,她大清早便起来,梳洗后出门去。
她并没有把考期告诉智雄,免他担心。
走进考试大堂,报上号码,那座电脑又来揶揄她:“哗,第三次重考。”
家活笑笑,不出声。
那电脑自觉不好意思,“请进去。”
她到小小试场坐好,有点感慨,电脑再也不会想到她经历了那么多。
题目打出来,又比三个月前那张试卷繁复。
家活耐心一一作答。
“你会否数着替他洗过几双袜子?”
“外出时重物是否都由他拿着?”
“他的父母兄弟姐妹是否你的敌人?”
“要是他一年找不到工作,你是否仍当他是朋友?”
也不能全部讨好地回答,必需诚心诚意写上真实答案。
这次,她做了两个小时,却心平气和,不觉劳累。
三次考试,可能是这次做得最差。
她告诉电脑,“已尽所能。”
电脑咕咕笑,“已考到第三次了。”
家活不出声。
电脑即场评分,这次,它看得比较久。
家活已经豁出去,并不催促,悠然等候。
足足十分钟后,电脑轻轻说.“请到邻室去。”
家活意外,“为甚么?”
“请到邻室去。”它重复。
“好,好,没问题。”
家活站起来走到隔壁小小房间,见有椅子,坐下。
那座电脑也看了十分钟。
忽然之间,轻音乐响起,七彩气球从天花板落下,家活吓了一跳。
“这是干什么?”
“恭喜你,BETA二五九零八七二五,你几乎得了满分。”
家活又惊又喜,“我及格了?”
“岂止及格,你取得九十八分,我们会用你的卷子做标准答案,指导未婚男女。”
“我可以结婚了?”
“恭喜你,你随时可以举行婚礼。”
家活喜极而泣。
“从答案中看得出你深爱对方,我们电脑都至为感动。”
“谢谢你。”
“祝福,取饼证书及奖金,你可以退出。”
家活意外,“奖金?”
“是呀,有赏有罚,外头接待员会把详情告诉你。”
家活只想尽快把好消息通知智雄。
一走出密室,她就打电话知会智雄。
他问.“你在哪里?”
“试场,你猜这次我可及格?”
“一百分。”
“你怎么知道?”
他笑看反问:“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时,接待员带着摄影师走过来替家活拍照。
是,新纪元已经开始,不过,人们仍然相爱。
迷途
在旁人眼中看来,思匀与志宏真算是一对璧人,她与他都高大、漂亮,不约而同有头浓厚的头发,穿衣服很有品味,走在一起,看上去舒服。
这时,他们两人刚下了小型飞机,在法属波利尼西亚一个岛上着陆。
那小岛是度假圣地,叫马汀利,海水蔚蓝,沙滩洁白,旅馆筑成小庭院模样,食物丰盛美味,叫游客乐而忘返。
思匀是否来渡蜜月?
不,事实与表面有点分别,她与志宏快要分手了。
来往了两年,开头那几年最开心,几乎决定同居,因为每次约会之后都不舍得回家。
是思匀的表姐小雅向她说:“不要与任何人合股资楼,或是合用一个银行户口,更不可把家里门匙交给别人。”
思匀听了,忽然清醒了一点。
真是,才认识短短六个月,不可以百分百相信人,留些余地,给他,也给自己。
志宏太会讨好女性。
思匀到日本出差三天,回家时,他来接飞机,手里挽著一只冰桶,里边是一瓶香槟。
他把她带到家里天台,两人赏月跳舞,直到深夜,那月色直映到思匀双眼里去,良辰美景一生难忘。
一年之后,志宏同思匀说,他欠朋友一笔款子,一时手紧。
思匀借出五十万给他。
表姐知道了,闲闲说:“有人看见陆志宏在阿特兰大一家赌场狂赌。”
思匀不出声。
“小心点,你父母留给你的钱,用来生活,绰绰有余,贴给赌徒,很快完结。”
思匀去调查了一下,证明小雅所说都是真的。
第一次,志宏再问她借,她便推说没有。
嗜赌的人无论如何不是好对象。
这是一种奇怪的癖好─不容易戒掉,思匀并不自大,不觉得她有能力影响他。
她对他冷淡,他马上觉得了。
他邀请她一起旅行,她刚升级,走不开,在她生日那天,他向她说,他已经不再玩扑克,但是,仍然欠朋友十多万。
思匀十分为难,她一向疏爽,朋友问她借钱,她很少拒绝。
这是她的男朋友呀。
年终,拿了奖金,她手头比较松,她终于又开出支票。
但是,思匀已经考虑与陆志宏分手。
小雅叹口气,“清醒得早,真是幸运。”
思匀却仍然依恋志宏的体贴及温柔。
她应允与他去马汀利渡假。
小雅劝阻:“别去了。”
思匀轻轻答:“追求快乐,是人类天性。”
小雅辞穷。
自幼失去父母的思匀快乐时光已经比别人少,她沉默寡言,读书与做事都十分用功,她是成年人,她有自主权。
思匀终于与志宏抵达这个像世外桃源般的小岛。
风景如画,她把城市里的烦恼忘记一半。
他们睡得很晚才起来、喝香槟,吃龙虾,做按摩,游泳、到海滩散步,然后,跳舞到天明。
三天之后,思匀几乎忘记她要同他分手。
一日,在网绳床上,他的手提电话响了又响,他忽然拿起它,用力一摔,它直落到海里去。
思匀笑了。
有甚么非听不可的电话?都是庸人自扰。
她伸一个懒腰,“不回去了。”
志宏没有回答。
思匀说:“我去洗手。」
她走回旅舍。
那是一座独立的小茅舍,但设备现代,她在门口碰到了打扫女工。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妇,她注视思匀。
思匀礼貌地微笑。
她忽然开口:“华人?”
思匀一怔。看仔细了,这个打扫工人又不像那样老,原来她也是华人。
思匀点点头。
“度蜜月?”
思匀轻声答:“不。”
那妇人低着头,挽着清洁用品出去了。
思匀并不在意,淋浴后到餐厅去吃点东西,然后听酒吧里的琴师演奏。
一只手搁在她肩上,是志宏找她来了。
他问:“在想甚么?”
“甚么都不想,纯是享受。”
她握住他的手。
他递一杯酒给她。
这真是她一生人最开心的时光。
但是思匀心里也很明白,假期快要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志宏已经出去,她披上毛巾衣,推开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