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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甲,我那好友,因自觉对女人有太丰富的经验,马上答:“还不错,不过太难驾驭,何必呢?”

  我比较喜欢她穿缩水毛衣梳辫子的样子。

  艳装的丁香太遥远。

  假期过去,我回到学校,她回到工作岗位。

  事情就这样完了吗?不不。

  我打电话去她写字楼,女秘书说:“她放大假。”

  “放多久?”确应该放假。

  “一星期。”

  “能告诉我,她家中电话吗?”

  “不方便。”

  “我是你们公司雇用的摄影师。”

  “呵,待我查查看。”女秘书说:“是二一五三四五。”

  “谢谢帮忙。”

  但家里的电话久久也没有人听。

  终于有人接,是钟点女佣,“小姐到浅水湾去了。”

  这个时间到浅水湾?才初春,水还冷,不过阳光却很好。

  我驾车向浅水湾一开去,沙滩能有多大?我想去找她。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幸好车,步下沙滩,便看见有一个女郎坐在沙滩椅上,近影树底下,正在晒太阳呢。

  这时节的太阳居然有些暖意,她不是丁香是谁,伸着长长的腿,棕色的皮肤细结光润,闭着双眼,长发轰轰烈烈卷曲地自椅背散下来,犹如野马的鬃毛,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女人长发?请来看看这一把头发,条条丝丝都散发看性感性感性感。

  她上身仍然穿着那件缩水毛衣,下身是比基尼泳衣下半截,小小的黑色裤子,我的心完全飞跃,除了倾荡,没有第二个感觉。

  她身边放看一架小小无线电,正在播放洛史超城那永远不灭的歌:

  “……如果我独自站着,

  影子是否会掩藏我心的颜色,

  蓝色是眼泪,

  黑色是天空运行的星,

  对你来说,

  不会比一面镜子更有意义……”

  我一向最爱洛史超域的慢歌,充满感情的声音诉说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但这琐事却是爱情呢,在不打仗的太平时节,还有什么更重要?

  爱情,我太响往爱情,生活的平静乏味,除了爱情,没有其他的事可以令我感到真正的活着,现在我每个细胞都奔腾起来。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坐下。

  她没有察觉。

  我唤她,“丁香。”

  她的头侧一侧,并没有睁开眼睛,大概是猜不到有人会在这里叫她的名字。

  在这么美丽的太阳底下,一切变得很恍惚,具催眠作用,我就是被迷惑了。

  “丁香。”

  她睁开眼睛,见是我,微微一怔,“是你?”

  “是我。”

  “你怎么来了?”

  “我寻你来的。”

  “寻我作什么?”

  “想念你。”

  她一怔,面孔排红,低声问:“怎么会?”

  我微笑,“不知道,感情永远在不知不觉间发生。”

  “你是一个有为的年轻人。”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我不明白。”我一怔。

  “我不是任何人爱慕的对象。”

  我抬起头,远远看见白色的浪缓缓卷上沙滩。她一口拒绝我。为什么?

  我心缓缓一阵剌痛。

  我问:“我不适合你?”

  “不,我根本不能谈这个问题。”

  〔为什么?”

  “我是个有夫之妇。”

  我呆住了。

  “什么?我们共事这许多日子,你独来独注,一切独自担当,根本没有提起你有丈夫这件事,事,你结婚多久了。”

  “一年。”

  “他人呢?”我讶异的问:“为什么不陪伴妻子?”

  “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大好。”

  “那么离婚。”我断然说。

  她轻笑,“对于你们年轻人来说,黑即是黑,白即是白,却不知中间隔着许多层灰色,结婚容易离婚难,你们哪里知道这许多。”

  “年轻人?”我反问:“照你这么说,你倒是比我还大?”

  “不跟你争这个。”她站起来,叹口气。

  我不放松,“他是流氓?”

  丁香似不愿多说,我帮她折好帆布椅子。”

  “我送你。”我说。

  “这倒是要多谢你。”她笑。

  我送她回家,她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嘴边一个暧昧的微笑,其实并不是代表什么欢愉,不过是一个惯性的表情。

  我心碎,婚姻不愉快而不能离婚,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意志消沉呢?

  这世界不如意事常八九。

  到了她家她向我道谢道别,声音很温柔。

  她说:“好好教书,别误人子弟呵。”

  她上楼。

  说也奇怪─她一离开,阳光彷佛就随她而去,我整个人阴凉起来,再也无适才煦暖的适意。

  我可不管她是杀过人抑或结过婚,我那股牛劲发作,就发誓非得把她追到不可。

  我与我的朋友何甲商量,“你替我打听打听,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底细。”

  何甲瞪我,“这就不该了,感情这件事,爱有一种做法,不爱亦有一种做法,不可以四周围打听,你别老土,我的面子都叫你丢尽。”

  我只得把根由从头到尾说一次。

  他点点头,“这不好,谁没有一两段过去呢?让我看看她为何一口拒绝你。”

  何申去了三天,我心焦了三天,像是被人用火慢煎似的,不见有多痛苦,只是寝食难安。

  消息来了:“你那朵丁香花,属于此间”个失势的二世祖,他父亲并不宠他,只供给他住以及一日三餐,活脱脱的失匙夹万,生活很痛苦,放太子账的傍友不是没有,希望是渺茫。”

  “她不是贪财的女人。”

  “贪财两个字还凿在额角不成。”何甲说。

  “你若果认识她,你就不会这么想。”

  “罢哟,一个男人当然把他心目中的女神想像得十全十美。”

  我生气,“我不是那种盲目的人。”

  “那么你有什么解释?”

  何甲哈哈突起来,然后非常讶异的说:“你自己天真倒也罢了,怎么强逼全世界的人也陪你天真?”

  “我去问她。”

  “别傻,这样会吓走她,你有什么资格收买她的灵魂?即使她是自由身,她也有权不选择你的,你这个人真是。”

  何甲说来句句是道理,不由得我不三思而后行。

  “你听我的话,一切听其自然,不要操之过急,该你的就是你的,”但又叹口气,“天下女人那么多,又何必跟人家争老婆。”

  我撑着头想很久,“也许是,但我喜欢她。”

  “含蓄点,没有人比好色之徒更可怕了。”

  丁香与她丈夫分居。二世祖住在祖屋里,应有尽有,丁香住自置的公寓。

  圈子里每个人都猜测二世祖未曾尽过做丈夫的责任,几乎每一个仙的开销都由丁香自己负责,但没有人知道丁香为什么不离开他。

  没有人知道。

  丁香的工作很辛劳很吃重,但她独自挑起担子,勇往直前,永不言悔。

  我也问过她,她说:“一个人嘛,总得做,不做干什么?坐在家中尽发霉。”

  “一个人?你不是有夫之妇吗?”

  她笑,“你何必故意挑剔我的语病?”

  “事实是嘛,”我说:“背着个丈夫独自生活,这种困难我从来没有听过。”

  丁香转过头来,“你说话太不含蓄了。”然而语气还是温和的。

  “我不应该触及你的私隐。”

  “城里公开的秘密,也算不得是什么私隐。”

  “丁香,你这样日日生活在痛苦中,不打算自救?”

  她沉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改更你目前的生活情况呀。”

  “如何改良?”她问:“劝我离婚?成年人哪有如意的事,当然得作某一个程度的迁就,谁不在受委曲?或是工作上的,或是婚姻上的,谁能为所欲为?总得付出代价才行。”

  “你的代价未免太大。”

  “我不觉得。”

  我苦笑,“吹皱一池春水。”

  “你知道就好。”她微笑。

  “是因为你仍爱他?”

  “爱有很多种,在某方面来说,是。”她颔首。

  “我认为他对你并不怎么样。”

  “人们对富家子总有偏见!以为他们享尽人间清福,其实他们也有痛苦。”

  “是。”我讽刺的说:“乘坐哪一辆劳斯莱斯呢?真是痛苦。”

  她白我一眼,不言语了。

  我仍为她仍然爱她的丈夫。

  我的朋友何甲跟我说:“张丁香这段婚姻,维持不了很久了。”

  “怎么这样说?”我吃惊,并没有因此大喜。

  “她丈夫有外遇。”

  “什么?这么好的妻子还要揽外遇?啥道理?”

  “外遇是彭玲玲,你明白了吧?”

  彭玲玲是着名的女歌星。

  “不是说没钱吗?”

  “没钱?”何甲笑,“有人肯放太子账,奈何?”

  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丁香呢,她怎么想。”

  “她还未知道吧,你这样关心她,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

  “她是聪明人,早该知道了吧?”

  “不一定,当事人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立刻打电话约了丁香出来,预备跟她摊牌,把一切告诉她。

  我也是个西化的人,平时绝不管闲事,但我对丁香的事,有种“已任”的感觉。

  她接电话的声音很平静,“有什么事?”她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气。

  “在电话说还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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