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愉快的一刻,她喜极而泣。
“这是干什么?”江保安故作讶异状,“你想占有我?”
第二天,他们走过酒店楼下一家珠宝店,保安推门进去。
敏如说:“在加拿大买珠宝划不来。”
“游客可以退税。”
敏如不知他想买什么,在店里浏览。
只见他与店员商量一会儿,伸手招她:“敏如,过来。”
他又跟店员说:“她手指很细,大抵是五号。”
店员把一只盒子取出打开,笑道:“请这位小姐试一试。”
敏如一看,怔住,那是一枚三卡拉的白金钻戒,一看就知道颜色极白极上乘。
江保安说:“来,戴上试试。”
敏如说:“你并未向我求婚。”
“我现在就向。”
“店员会笑。”
“她有佣金可赚,自然要笑。”
敏如戴上指环,大小刚刚好。
她不放心地说:“看过证书没有,有无与香港价钱格一格,一辆宝马的价钱呢。”
“嘘,”江保安说:“一生人买一次,贵点无所谓,别计较。”
敏如不言语了,充满幸福感,再次拥抱江保安。
全店伙计都看住他们微笑。
其实,婚姻注册处就在对面街角,可是,江保安与周敏如还不致于冲动到这种地步。
日后想起,敏如有点后悔,索性结了婚才走,岂不妙哉。
那枚指环的确大方美观。
戴上它,敏如一颗心踏了实。
回到香港,亲友都替她庆幸。
大姐问敏如:“你最喜欢他什么?”
“他为人慷慨。”
大姐敏意颔首:“这点很重要。”
“他乐观。”
“嗯。”
“热情。”
“很重要。”
“富生活情趣。”
敏意加一句:“他人长得英俊,且是哈佛大学硕士生。”
敏如满意地笑。
敏意对妹妹说:“对,昨日有长途电话找你。”
敏如诧异,“怎么还打到我娘家来?我搬出去已有一年多。”
“那人叫——”敏意想一想:“高永祥。”
敏如一听,跳起来,“小高,他有无留言?”
大姐愕然,“他是谁?”
“我的旧火焰。”
大姐劝道:“敏如,刚订了婚,正经点。”
“他是我在英国读书时的同学”情同手足。”
大姐没好气,“这是他留下的通讯号码,你同他联络吧。”
敏如几乎即时找到了高永祥。
小高在那边说:“敏如,回来年余也不与我联络,害我不得不一路追了来,我已在香港政府建筑署找到工作,下星期走马上任,你躲不过了。”
“永祥,欢迎你来,不过,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已订婚。”
“什么?”
“不算很大打击吧。”敏如笑。
“那么,你负责给我介绍女友。”
“一定,一定。”
“我要她像你一般聪明,身段姣好,貌美如花。”
敏如豪爽地拍胸口,“没问题!”
“要有妆奁,要有学识——”
这下子连敏如都觉得过分,“喂,你莫得寸进尺。”
高永祥笑着报上抵港日期。
那天晚上,看见未婚夫,敏如说起这件事。
江保安抬起眼,“我倒认识一位合条件小姐。”
“啊,是谁?”敏如意外,真有那么优秀的女子?
“是我表舅母的外甥女儿。”
“慢着,我听说阁下表舅母的父亲是报业钜子赵孝文。”
保安笑答:“所以我表妹有妆奁呀。”
“改天约她出来介绍给高永祥。”
“可以这么做。”
“她对盲约有兴趣吗?”
“大家见个面,也不用事先声明。”
“对!”
就这样说好了。
约会的地点是一家私人会所的网球场。
江保安与敏如先到,高永祥随即出现。
敏如与老友会面,自然十分高兴,亲切地问:“习惯吗,还喜欢新职吗”,又顺便替他叫了德国啤酒。
这一一落在江保安眼中,二人好不亲热,不过,看得出是兄妹般感情。
江保安不出声,一直维持微笑,看敏如与朋友叙旧。
半小时过去了,那位小姐还未出现。
小高开始心急,“她叫什么名字?”
敏如一怔,“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她。”
江保安在一旁笑说:“她叫列云。”
高永祥马上有反应:“哗,多么好听的名字。”
敏如自叹弗如。
又隔十分钟,人还是没有出现,小高又不放心,“她长得漂亮吗?”
敏如看着保安,“你说一说。”
没料到江保安会这样答:“她一出现,整个球场的人会往我们这边看来。”
小高哗一声。
敏如不语:心中纳罕,这么出色的人儿,可从来没听江保安提过。
小高心急如焚,“要不要催她一下?”
“不用,”江保安闲闲地答:“她十分准时。”
小高夷然,“还说准时,已迟了四十五分钟。”
“我约她三时。”
敏如问:“为什么?”
保安笑,“好让你有时间与老友叙旧。”
敏如不再说什么,不知恁地,她心底有丝不悦。
然后她听见江保安说:“来了。”
敏如抬头一看,不禁愕住。
是,一点不错,人如其名,列云高佻身裁,长发、鹅蛋脸,穿白衬衫与宝蓝色长裤,一只大挂袋,平跟鞋,潇洒漂亮。
而球场上男士们的确都转过头来看他们。
高永祥霍的一声站起来,一脸感激,像是在说“谢谢你敏如介绍这么好的人才给我”。
敏如暗暗称奇,保安的远房表妹几乎可以说是才貌双全。
列云十分大方,与众人立刻熟络起来。
她主动与敏如攀谈:“听说你们已经订婚。”
“正是,”敏如笑笑。
“你们好象没认识多久。”
敏如被她一提醒,嗯了一声,是,是没多久,只有几个月时间。
列云说下去:“我都没听保安说起过你,忽然他就宣布结婚。”
敏如只得礼貌地说:“啊,是吗?”
列云笑,“不过,今日见到你,才明白他何以要紧紧把你抓住,这样人才,实在打着灯笼没处找。”
敏如被她哄得笑出来。
好话谁不要听,管它虚情还是假意。
列云伸了一个懒腰,“告诉我,高永祥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边高永祥对江保安说:“原来你就是得到敏如的幸运者。”
江保安一怔,“此话怎说?”
高永祥心无城府地答,“在大学里,我追了她四年整。”
江保安不动声色,“也许她专心向学。”
“敏如喜欢浪漫型节目,譬如说,坐在哈利戴维生机车后座一起到伦敦观剧之类,我做不到。”
哈利戴维生机车?
江保安怔住。
他对敏如这种不羁嗜好一无所知。
这时小高说:“你与敏如下场打球吧,我想与列云多谈几句,坦白说,我这次不是为运动而来。”
江保安走回敏如身边。
列云正在说,“——其实最适合结婚的时间是相识半年至十二个月后,既有充份认识,又可以进一步了解,再拖下去,就觉得疲乏,许多在一起已有十年八载之人反而要分手。”
敏如见保安回来,便说:“替我们买两杯冰茶好吗?”
他一转身,列云便看着他的背影说:“我就是与保安在一起太久了。”
敏如的脸一沉,这个列云,口无遮拦,一点也不知避忌,一坐下来便炫耀她与江保安过往有特殊关系,丝毫不理会周敏如这个现役未婚妻的感受。
列云自顾自说:“同居半年后,我终于与保安分开,”她抬起头来,“此事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敏如只得点点头。
不,她不知情,江保安叫她尴尬之极,敏如不禁心中有气。
他把他的旧情人叫了来,而她一无所知。
列云此刻又说:“是我提出分手,我们仍是好朋友。”
这时高永祥过来,“列云,球场十分单调,不如我带你出去散心。”
列云高兴地答:“好呀。”
“那我们走吧,敏如,失陪了。”
列云临走时还丢下一句:“记住,江保安最不喜欢异性催他结婚。”
敏如为之气结。
脸色自然十分难看。
江保安捧着冰茶回来,“咦,人呢?”
敏如冷冷说:“我们也走吧。”
回家途中,江保安见敏如使小性子,彼时他心中也有疙瘩,于是便讽刺曰:“嫌我车不是哈利戴维生?”
敏如意外,这高永祥对他胡诌过什么?
她劈头抢白,“我可没与人同居过。”
“那是玄武纪的事了。”
“既然如此,还把她拉出来干什么?”
“我是好心,因为她符合你朋友的要求。”
“你怕她寂寞吧。”
“周小姐,我们换个题目好不好?”
“江保安,我对你一无所知。”
江保安反问:“你想知些什么?”
“你生命中大事我总得略知二一,否则老有突兀之事在我眼前发生,而我像个呆瓜似一无所知,多么尴尬。”
“我生命乏善足陈。”
“也许你同居次数太多太密,已不以为奇。”
“敏如,真没想到你如此肤浅,岂为外人一两句话与我吵闹不休。”
敏如不语。
他说得对。
也许列云看不得他们在一起,她不一定想破坏他们,可是,能够使周敏如不愉快,目的也已经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