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豪忽然透露更惊人消息,“维平,你已是一对孪生子的哥哥。”
维平张大了嘴。
“他们叫德平与远平,十八个月大。”
维平几乎有些呼吸困难。
王国豪拍拍儿子肩膀,“请暂时代为保守秘密。”
他推开书房门离去。
留下王维平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书房中。
在泳池旁边,学平拉住准夫婿,“这宴会里有位神秘女客。”
于振光笑,“谁?”
“还没看清楚。”
“那我先介绍老朋友给你认识。”
“振光,看,那女郎站在紫藤架下。”
于振光一怔,朝花丛看去。
那十多株紫藤已有手臂粗,结满一串串花蕾,如一片紫雾,芬芳扑鼻。
花下坐着一个美貌女子,于振光一看,吓得魂不附体。他看到的是刘倚石。
她终于没放过他,趁着他结婚的好日子,终于寻上门来。
于振光背脊冒出冷汗。
“新娘,过来让我们祝贺你。”
于振光略分神,转瞬间那女郎已经走开。
学平喃喃自语:“她是谁?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影。”
于振光已吓得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刘倚石是他的旧女友。
他不是不喜欢她,可是,总嫌倚石离过婚,而且,育有一个孩子
一早他就没打算同她结婚,可是,又乐意有那一个人填他时间空档。
本来也无所谓,大家都是成年人,倚石经济独立,十分能干,在外人面也广,交际繁忙,照说,感情生活也不会是她生命的全部。
可是有一日有事龃龉,于振光失言,他竟对倚石说:“我知道,你不过想我同你结婚!”
他记得刘倚石怔住,然后笑笑,目光陌生,像是不知道怎么会认识于振光这个人似的。
之后他俩疏远了。
于振光认识王学平之后.竭力追求,在这段日子里,他却时时挂念倚石,同倚石在一起,他与她平起平坐,十分舒适,倚石有智能,公私事都可给他忠告,不像王学平,从头到尾是个宠坏了的小公主,不知米价,事实上她不知任何物价,于振光毫不犹疑王学平终有一日会问穷人“何不食肉糜”。
但她是王国豪的女儿。
他们的孩子将会是王国豪的外孙,即使这次婚礼迹近入赘性质,于振光也在所不计。
是,宴会中根本没有于家亲戚,他父母早逝,与两个大哥又不来往,岳父问起,只说已经移民南半球,一时赶不回来。
于振光低下头,今天有谁会注意到他?都围牢着一朵花似的王学平。
在这个时候想起倚石,不是没有原因的。
会不会心底有一丝后侮,他娶的是王学平不是她?
想真了,于振光不再害怕,反而添一丝惆怅。
不,刚才一定是眼花,倚石才不会来搞局,她心高气傲,真不屑做这种事。
于振光低下头,开始沮丧。
他静静躲到图画室去。
王学平与朋友玩得不知多高兴。
“一会儿待她换上婚纱就把她扯出来扔进泳池。”
“对,泳池就是用来这样用的。”
“王学平,真不能想象你会为人妻。”
“一个人总得结一两次婚,哈哈哈哈哈。”
学平觉得这样规模的舞会一年举行一次就差不多。
她不敢喝太多,晚上还有一档,醉了支持不住,父亲会骂。
学平深深知道,世人均当她怪物是完全无所谓的一件事,可是她不能激恼父亲,否则一切享受就烟消云散。
她见过与她同龄的女子,品学兼优,天天花十多个小时在工作上,挤公路车、争升级,每月需做到收支平衡……
钱不够用真是万恶泉源,多少人与伴侣锱铢必计,同父母闹翻,做不成朋友,均因钱财。
学平不能失去她的银行,她的银行叫王国豪。
故此当父亲表示她已届结婚年龄,她立刻遵旨结婚。
像她那样的女子,嫁什么人都无所谓。
于是,她选了于振光。
女仆走到她身边,“小姐,电话找你。”
学平抬起头,“我不听电话。”
“他说,他是文志方。”
学平立刻问:“电话在哪里?”
“在偏厅,小姐。”
学平即时扔下所有客人跑到偏厅,取起电话,“喂,志方,你还在吗?”
那边笑,“我早已习惯你家里大,一走大半天。”
“志方,真高兴你打电话来。”
“恭喜你,学平。”
“我有帖子给你。”
“我不来了。”
“你这人真讨厌。”
“我在婆罗乃,一时赶不回来。”
“什么,你在什么地方?”
“孙教授发现一种芒叶,植物学家一直以为它绝种已经亿万年——”
学平赌气地说:“与我有什么相干?”
“学平,你一贯任性。”
学平太息一声,“我一生爱的,不过是你罢了。”
对方停一停,“我当这是赞美。”
“有朝一日,你会后悔。”
文志方温和地答:“我不适合你,你需要一个廿四小时侍候你的伴侣,世界上只有你,住在堡垒中,一辈子唯你命是从,你知道我办不到。”
学平泪盈于睫。
“我可以想象廿五年后,你的脾性仍与今天一样,永不长大。”
“你是来祝贺我还是诋毁我?”
“对不起,仍是朋友?”
王学平凄酸地答:“可以做朋友,何必分手?”
“学平,今天是你结婚之日。”
王学平低下头,“谢你贺电。”
她主动挂上电话。
是,即使王学平,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文志方真正人如其名,志在四方,英俊高大潇洒的他致力学问事业研究著作,才不屑跟在一个富家千金及她父亲身后唯唯诺诺。
喜欢学平是一件事,终身做应声虫又是另外一件事。
于振光才是最佳人选。
可是学平永远忘不了文志方,他一举一动一言一笑充满魅力,同他在一起,即使是喝一杯咖啡,听他谈论南美雨树丛形成过程,都使学平心花怒放。
她真不舍得他。
可是志方最爱问:“学平,你几时长大?”
学平终于这样回答:“志方,假使长大是离开娘家,我永远不会长大,我一生没打算过搬出来住。”
在一万平方尺的住宅中,她与父母各占一千五百尺私人活动范围,叫她搬到什么地方去?
何必骗人?
世事古难全,学平掩住脸流下泪来。
她知道化妆会糊掉,衣服会皱,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伤心。
志方之后,她拥有许多男朋友,可是与志方真不能比较。
正暗暗垂泪,忽尔听见一人轻轻说:“新娘何故独自在房中哭泣?”
这是谁?
学平连忙答:“我没事。”
对方递过一方手帕。
学平道谢,印了印脸上泪痕。
那女客感喟说:“女子与眼泪总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即使是王学平,也会流泪。”
学平看清楚了她,怔怔地说:“是你。”
那女客微笑,“王小姐,幸会幸会。”
她便是那个学平一直在宴会要寻找的神秘女客。
现在学平终于看清楚了她,她并不是王家熟人,她是一个陌生人。
“尊姓大名?”
“我叫温玉暖。”
“温小姐,你是男方的亲友?”
“不,我是你请来的客人。”.
“啊,是吗?”
“你忘了,让我提醒你,我是光明周刊的编辑。”
“对,光明周刊,我答应你们来拍摄独家照片。”
“是,谢谢你,王小姐,我们很感激你。”
“你很像一个人。”
“谁?”
学平不好说:“呃,我大哥以前的一个朋友。”
温玉暖笑笑,“那多巧。”
学平随即说:“看仔细了,又不大像。”
怕是疑心生暗魅,大哥维平心怀鬼胎,杯弓蛇影才真。
“王小姐,我要去工作了,摄影师在等我呢。”
“你请便,别忘记吃点东西。”
温玉暖笑笑离去。
王国豪自另一扇门进来,看着她背影,“是有点像。”
学平问父亲,“像谁?”
学平的母亲也进来,“你还在这里?天快黑了,还不去换衣服,第二票客人快要进场了,唉,今天真是车轮战。”
维平来找妹妹,听见这话笑了。
于振光还在书房喝闷酒。
仆人来请,“姑爷,请你出去呢。”
他又振作起来。
姑爷,何等亲昵的称呼,以后,社会人士将对他刮目相看。
一个人,总得作出选择,而所有选择,均需牺牲一样来成全另一样,必然有所损失。
成为王国豪的女婿是他的意愿。
于振光答:“来了。”
今日是他结婚的好日子。
盟约
维金一走进屋子,房东太太便前来说:“陈先生,有人在客厅等你。”
谁,谁会在一个冬天下雨的晚上找他?
他走进公用的小客厅,看到一长发女子背着他在看窗外风景。
她没脱下臃肿的外套,肩膀上有水印,可见刚到,雨渍尚未干。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来。
维金讶异地说,“云芝,是你。”
左云芝松口气,露出笑容,“幸好你回来了,房东正欲赶我走呢。”
“请到楼上来坐。”
楼上自成一国,一间大房,充作卧室及起床间,当然称不上豪华,可是却也整齐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