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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一想。“我会叫杨志安同他说:‘这女人是我的老婆,眼看手匆动。’”

  “嘿!你根本没想清楚。”丽娜失望的说。

  我反问:“你以为我会借阿拉伯人私奔?”

  “想想你会得到的享受!”

  我假装贪心地大力吞一口涎沫。“私人的岛屿、喷射机、数百克拉钻石,与皇亲国戚做朋友……使我所有的敌人的眼睛掉出来!”

  “不用说得这么远,湘云,难道你不希望目前的生活可以提升一步?”

  “你也知道我不会对你说谎,丽娜,当然,有许多个星期一的早晨,我发誓我愿意将灵魂卖给魔鬼,如果他可以使我不必上班而有收入。”

  “看,如果有人可以提供给你贵妇似的生活,每日早上十一点才起床,与丈夫吃过午饭,才去洗头逛街喝下午茶,晚上接了丈夫赴宴……你会愿意吗?”

  “据说那样的生活,也是很闷的。”

  “嘿!酸葡萄。”丽娜说:“我怎不见我两个嫂嫂闷死。”

  “而且我已经结婚,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道德沦亡,什么样的难关都可以为金钱克服。”

  “丽娜,你太偏激,”我说:“我知道我同志安有一定的默契,我们是可以白头偕老的,我们虽然吵吵闹闹,但这无损于大局。”

  “是吗,信心十足?”

  “唔。”

  她凝视我很久。“可是你目前的生活是这样枯燥辛苦,与你小时候的憧憬完全不一样。”

  “没法子,我们总得与现实妥协。”

  “湘云,别忘了我们是中小学同学,我很了解你的性格。”她问:“你确实不再要‘更好的’?”

  “所以我们是好朋友。来,别钻牛角尖了,我要赶回家去与丈夫同聚。”

  “好,我送你。”

  “哗,不用挤地铁,太理想了。”

  她说:“凭你这样的人才,想过好一点的生活,也不是太难的。”

  我笑问:“你愿意拉皮条?”

  “去你的!”

  到家,杨志安在看报纸。

  放下公事包,我就开始做家务,志安在一旁熟练的相帮。我们太有默契了。

  我忽然转头问:“志安,我们就这样劳碌一辈子?”

  他说:“不会的,有一天我会发财。”

  “怎么发呢?”我有点怀疑。

  “买些酵素回来搁饭中吃下去。”他吻我额头。

  “很渺茫的,”我笑。“没有科学根据。”

  “你跟陈丽娜喝茶去了?”

  “是的,你怎么知道?”

  “每次见了那妖女回来,你总有类似的牢骚。”

  “胡说,人家不是妖女。”

  “不是才怪。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志安不悦。“怎么,又向你炫耀什么?”

  “什么都没有。”

  “我不相信,迟早她会教壤你。”他总觉得我是个纯洁的小人儿。

  我忍不住笑。“来,吃完饭早些休息。”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赶出门去,是个下雨天。

  毛毛雨已经多日,我都没理会,伞重,天天带进带出非常麻烦,不起劲,天天赌雨不会变大。

  今天输了。

  自地铁站钻出来,雨像落面筋似,溅在地上雨花四射,要不是赶计程车,那风景是可观的。

  我耸耸肩,冲出去拦车子。

  一个大汉自横处杀出,大力撞开我,窜上唯一的空计程车。

  我喃喃的咒骂:“中国就是这样强的。”

  快变落汤鸡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平治滑停在我面前,司机推开了门。“湘云!上来。”

  我先听到他叫我,心想今早交了老运,这会是谁呢?先上车再说。

  我跳上车,司机递上手帕,“擦擦头发,”他热络的说:“这种雨天,最容易着凉伤风。”

  他是个英俊的年轻人,我发誓没有见过他。

  “志安好吗,这家伙,还是不送你上班?”他笑问。

  显然同我们是很熟的,只是我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照说我们没有什么朋友,这样出色的人物,应该不会忘记。

  “他在九龙你在香港,也难怪,”他继续说:“这一阵淡季,他的生意受不受影响?”

  “惨澹经营,”我说:“可以辞的人都辞掉了,剩一个秘书,景气再不起色,他就得扮女声接听电话了。”

  年轻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平安将我送到公司,告诉我:“我就在你后面那层大厦办公。”

  “华美银行?”

  “是的,”他取出名片给我。“我看你并没有记起来我是谁。”

  我一脸尴尬。“对不起。”

  “不要紧。”他向我扬扬手。

  我看看名片:“何以祥,华美银行财务部副总经理”唔!还是想不起来,这人会是谁。

  中午丽娜打电话来。“出来吃中饭。”

  “我最怕赶来赶去。”

  “又吃饭盒子!”

  我悠然答:“有什么不好?何必端架子?在文华吃个三明治好滋味吗?还不照样同是天涯沦落人,中饭吃得再名贵也禁不住老板的吆吆喝喝,最好不要做,像你大小姐,多帅。”

  “你什么都一套歪理,自得其乐。”

  “唉呀,你想我该怎么样,哭呀?”我笑。

  她忽然蛮不讲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快乐?天天坐牢似的上班,累得贼死,回家还要服侍杨志安。”

  “喂,我老板找我,不说了。”我挂上电话。

  丽娜的话令我三思,真的,有什么好高兴,难为我日日起早落夜,兴致勃勃。嘿,这就是我过人之处,我耸耸肩,这就是我的性格。

  下午她又打来。

  “什么事?”

  “外头有什么新闻?”她问。

  “喏,甲小姐同乙小姐终于吵翻了,众人为了使她们的友谊永固,找丙小姐出来做中间人鲁仲连,甲小姐仍然生气,丙小姐又替自己不值,乙小姐未见声张。”

  “还有没有别的?”

  “没有别的,圈子里除了谁同谁吵架,一点鲜的都没有。这群人太没出息,谁都不会去拿个诺贝尔奖同来石破天惊一下。”

  她补一句:“或是谁去嫁个酋长。”

  我笑问:“经济不景气会不会间接减少离婚?大家都抱着得过且过之心……”

  “你办了移民没有?”丽娜忽然想起来。

  “花旗国公民,你消息太不灵通,各超级大国不接受申请移民已超过十二个月了。”

  “美国好像没有。”

  “以咱们两夫妻目前的收入状况,恐怕连申请旅游护照都没资格,你开什么玩笑。”

  “可是这也并没有影响你的心情,你仍然很快乐。”

  “连我自己都奇怪。”我说。

  “再见。”

  “丽娜,你最近有点怪怪的。”

  “我知道,生活太无聊。”

  “运用那万能的金钱,来消遣解闷呀。”

  她不发一语,挂上电话。

  我发了一阵子呆。

  晚上同志安说:“我有种感觉,我同陈丽娜多年的感情与友谊,怕要告一段落。”是第六感。

  “真的?这真要好好庆祝一下。”

  “很可惜的事,”我白他一眼。“你少幸灾乐祸。”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别再运用成语了,人家这么说我同你,你有什么感想?”

  “我同你?我同你怎么一样?我同你是结发夫妻!”

  我不去回答他。

  过一会儿听他问:“你同陈女士怎么了?”

  “说话不再投机。”

  “我一直奇怪你同她有什么好说的。”

  “她一直问我为啥那么高兴,咦,我总不能把我的痛苦印成招贴四周围张扬呀。”

  “于是你被得罪了,小女人。”

  “你不帮我?”我睁大眼睛。”

  “为这样的小事同二十年老朋友闹翻?男人才不会这样。”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陈丽娜?”

  志安拍拍我肩膀。”但老朋友是老朋友。”

  我觉得志安很高贵很正直,有一句说一句是他的特色,君子爱人以德,他不是纵容老婆至不可收拾然后转头弃之的男人。

  我睡得很安乐,我的满足感不是装出来的。

  第二天,我甫出地铁站,那辆黑色的车子便驶近。

  我上车,看着司机,问他:“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抑或从来没有见过?”已经有拒人之意。

  “见过的,”何以祥从容不迫地说:“在陈丽娜的生日派对中,你与志安同来,坐我们对面,说了半天的话。湘云,你好斗胆,这么健忘,又这么凶巴巴!”

  我涨红面孔。是有这么一次,丽娜二十九岁生日,把我们请去吃饭跳舞,当晚有许多新的朋友,香槟象水那样地喝,每个人情绪都很高涨。

  我说:“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他感喟。“时间过得多么快,那时你刚刚结婚。”

  “对不起,刚才我太过分。”

  “不要紧。如果我长得象个吊膀子的,也不能怪谁。”他苦恼地皱皱鼻子。

  我笑。”这两日都这么巧?”

  “不是巧,来接女朋友,她失约,索性改接朋友,我在这里已经苦侯半小时。”

  “谁那么没心肝?”我很替他不值。

  “一个迟早要后悔的女人。”他说。

  我点点头。“我相信,现在好的男孩子不容易找。”

  “湘云,我觉得志安真好福气。”

  “你与我相识尚浅,未明所以,”我笑。“事实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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