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太太不能释然。”
“可怜的母亲。”
“我半年前应邀前来呼召你,这位小姐,我怀疑你前生是岑玉琴。”
“胡说,我是我,岑玉琴是岑玉琴。”
“那么,”曾立人目光焖焖,十分兴奋,“你如何会应召来到这里?”
延芳怒道:“因为我的脑电波刚好接收到你发出的讯息。”
“不会那么巧。”
“指纹也有相同的机会!”
这时,忽然有人问:“谁,谁找我?”
是岑太太出来了。
两个年轻人只得暂时停止争执。
延芳站起来,“岑太太,我是章延芳。”
岑太太今日精神略好,白发梳理过,又换上套珠灰色洋服,看上去较为年轻。
她看到的延芳背着光,五官不十分清楚,可是像煞一个人,她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玉琴!你怎么来了?”
可见像,像得不得了。
廷芳温言答:“我不是玉琴,我是延芳。”
她前去握住岑太太的手。
“你认得玉琴?”
“家母是玉琴的同学。”
“呵我忘了,我忘了,如果玉琴在生,该是中年人了,唉,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延芳坐下来,陪岑太太喝茶。
岑太太说:“两家该多些来往才是。”
延芳答:“是,是。”
可是延芳对这间房子有说不出的亲切感,一定是因为梦中常来的缘故。
延芳在三十分钟后告辞:“岑太太,我有空再来。”
“下次再来。”
岑太太送她到门口。
“保重身体。”她忍不住补一句。
那位灵学专家却不放过她,“章小姐,我送你。”
路上延芳椰撤他,“曾先生,岑家不需要你了。”
“我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个案!”
“什么个案?”
“灵魂先来,然后,肉身跟着出现。”
“因为我是一个活人,曾先生,我不是游魂。”
“然则,你相信游魂?”
“曾先生,我不肯定,但我也不否定,我态度开放。”
“章小姐,让我们去喝一杯咖啡。”
“不!”
“为什么?”
“夫子说:敬鬼神而远之。”
曾立人笑了,“你才是那只鬼魂,我,我不过担任俗称灵媒的角色。”
延芳无奈,“好,一杯咖啡。”
她亦想知道更多。
他们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曾立人开门见山,“章小姐,我想请你协助我做一项实验。”
延芳立刻摇头,“对不起,我不是白老鼠。”
“我们可以帮助你回忆前世之事。”
延芳一直摇头,“我今生活得很好,我不理过去,我只看将来。”
曾立人失望,“你一点好奇心也没有?”
延芳笑笑,“不比你那么强烈。”
“抑或,你怕?”改用激将法。
延芳丝毫不受影响,“谁不怕死亡。”
“玉琴是个感情冲动的女子,你比她稳重成熟。”
“这样说就不公平,我年纪比她大,她没有机会发展她性格较好的一面。”
“你同情她。”
“那自然,但无论如何,她这样不懂得珍惜生命,却不值得原谅。”
“你说是意外。”
“意外亦可避免。”
“讲得好。”
“你看她母亲是多么伤心,三十余甲来生活阴暗。”
“母亲,也似乎应该给予子女较宽自由。”
“那个时候的母亲不懂得那样想,不比今日,”延芳不禁觉得幸运,“家母非常尊重我及爱护我。”
“看到你快乐的今生,我觉得宽慰。”
延芳啼笑皆非,“别太坚持你的理论,我始终认为我不是岑玉琴,这件事不过是巧合。”
曾立人不置可否,“你若改变主意,请与我联络。”
“我过几日就要回去了。”
“祝你凡事顺利。”
“谢谢。”
延芳回到家,她母亲午睡刚醒。
延芳说:“妈,以后几天,一定在家陪你。”
章太太感喟,“小时候老是缠住妈妈不放,寸步难移,讨厌得不得了,你外婆说,不要烦,一下子就长大高飞,再也见不到了,果然如此。”
“你为什么放我走?”
“不放,行吗,再说,我霸住你干什么,时间乐得自己享受。”
延芳又紧紧拥抱母亲。
“我替你去做点心。”
延芳躺在沙发上,忽然之间累得无以复加,眼皮都睁不开来。
她心中嘀咕,别又是那灵学专家在远距离作法吧。
她睡着了。
开头没有知觉,稍后发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涯的草地上,草地葱青可爱,修剪得十分整齐。
延芳大奇,脱口问:“这是什么地方?”
谁知有人答:“这是时间荒原。”
延芳笑,“这并不是荒原。”
“是,它是荒原,天老地荒的荒。”
“你是谁?”延芳讶异。
“你不认得我?看仔细点。”
一个少女自延芳身后转出来。
秀丽五官,苗条身型,延芳一见,便颔首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岑玉琴。”
“是,是我。”
延芳忍不住问:“这些日子,你在何处?”
岑玉琴笑而不答。
延芳又说:“你母亲非常想念你。”
“我不能前去见她,所以我托你代我安慰她。”
“你托我?”
“是,我还得向你道谢呢。”
“我近半年来晚晚都睡不好……”
“对不起,”玉琴真正歉疚。
“算了,助人为快乐之本。”况且,她终于搞清楚,她不是岑玉琴。
“为何选我?”
“你有灵感,你可以接收到讯息。”
延芳点头,“我也这么想。”
“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慢着,”延芳叫住她,“当年……纯是一宗意外,是吗?”
玉琴回过头来,“是,是意外。”
“你并不责怪母亲?”
“不,我怎么会怪她。”
延芳笑,“我也这么想。”
接着,玉琴向她摆摆手,离去。
“延芳,延芳,起来吃些炒年糕。”
延芳睁开眼睛。
她已离开了时间的荒原,可是,现实世界,何尝不是受时间大神控制。
假期过后,延芳回到工作岗位。
她再也没有做梦,她睡得很好,事实上,两只闹钟有时都不能把她叫醒。
意延芳不是不惆怅的。
一日有空,她跑到蒋医生处诉苦。
“本来我还以为会梦见六合彩中奖号码。”
医生只是笑。
“现在睡得昏沉,一点知觉也无。”
“那么,才够精神做事呀。”
“是,我明年又要升级了。”
“恭喜恭喜。”
“医生,召灵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还来不及回答,廷芳又问:“还有,你相信灵魂出窍这件事吗?”
医生咳嗽一声。
“抑或,一切都是梦境,巧合之下,使人相信有鬼神之说?”
蒋医生笑,他都来不及发表意见。
延芳又说:“我爱家母,我这才发觉,孝顺父母至要紧一点是好好生活,努力上进。”
医生点头,“完全正确。”
延芳看看表,“时间到了。”
“有人呼召你?”
“啊是,法术无边的董事局正在开召灵大会。”
盼望
李云照在飞机场见到姐姐清词,一把握住了手,只觉姐姐脸色灰败,厚厚的粉完全遮盖不住憔悴。
她连忙说:“不致于这样吧,姐夫不是太好了吗?”
清词没有回答。
她帮妹妹拎起行李,走向停车场。
“我替你订了酒店。”
“慢着,我为什么要住外头?”
清词终于忍不住,“我们现在很窘,你看见这种情况会不舒服。”
“我更要实地观察,在电话里你老是不肯说清楚,妈妈非常不放心,特地派我来弄个明白,她叫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再不行,把你接到旧金山,一起过活,她怕你受委屈。”
清词见娘家的人如此关心她,不禁吁出一口气。
“来,”云照说:“上你家去。”
清词只得把小车子往家里驶去。
云照一路说:“一年多没回来,只觉这个都市的环境更糟更吵,真亏你们住得那么高兴。”
清词不出声,她不知该如何答辩。
“姐夫到底怎么样了?”
清词想了好”会儿,才回答:“他仍是一个病人。”
“我听说他已康复。”
“不是完全恢复正常,你见了他,仔细观察,便会明白。”
云照无言。
家里有一个病人需要长期服侍许是世上最具压力的事。
到逵清词的寓所,时间是下午三时正。
门打开了,云照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露台上看风景。
那是她的姐夫王旭之。
感觉有点怪异,这是上班钟数,所有的男士都应该在办公室里才对,清词都需特地告了假去接云照,由此可知,王旭之并未痊愈。
他闻声转过头来,气色却十分之好,看上去,清词反而比他更像个病人。
“云照,你来了,请坐请坐。”
满面笑容,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云照、心中稍安,老佣人斟出一杯香茗,云照喝一口,只觉一切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她看了姐姐一眼。
清词无语。
王旭之打量云照,“大学生活如何?建筑系里多的是英俊男生,云照,你忙得不可开交吧,哈哈哈。”
云照呆住了。
她毕了业已经三年,早已挂牌做专业人士,这件事王旭之是知道的,可是此刻他却完全忘记,这叫云照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