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可以预言王伯母不会喜欢她。
也许,王伯母会比较喜欢那位女演员吧。
令淑笑了。
她没有再做那个梦,她不让自己那么放肆,要做梦,做些比较励志的,上进的梦。
不,她没有忘记王日良,她把往事收在心底一只大柜的抽屉里,关上,等闲不再去惊动它。
那个秋天,令淑又升级了。
她忽忽忙忙去名店挑晚装,因为同事们要为她开庆祝会。
售货员替她着急,“陈小姐,这种衣服你要平时物色定当了,有事便可即刻穿。”
“咄,几万块一件衣服挂在柜里报销?我才不会那么笨,待穿时经已过时。”
“陈小姐真精明!”
“别挪揄我了,有什么黑色的经穿的又不露肉的,快快介绍,我只得廿分钟。”
都会中只要付得起价钱,要什么有什么。
刚在配耳环,令淑听见有人叫她。
令淑抬起头来。
那真是一张信心十足,神采飞扬的消脸,自早上九时做到下午五时,一点也没有褪色。
令淑把一只大水钻耳环夹到耳朵上,看清楚了来人,原来是王日良。
“呵,”她说:“好吗,你气色甚佳。”
王日良把双手插在裤袋里,微笑道:“你也是。”
令淑耸耸肩。
“耳环真好看。”
“谢谢。”
日良转向售货员,“小姐,跆我也来一副,我的秘书生日。”
“黛西还在做吗?”
“没有她怎么行。”
令淑笑笑。
日良忽然告诉她:“我把公司卖了。”
令淑一怔,“为什么?”
随即觉得自己真笨,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等钱用。
在这个都会,一切是为着私人利益。
王日良接过耳环,同售货员说:“陈小姐挑什么,也挂我的帐好了。”
“不不不”令淑急急拒绝。
王日良不以为然,“令淑,何必客气,你付得起有余,人家不会误会的。”
令淑只得又耸耸肩。
“改天吃茶。”
他转身离去,却又转身,“令淑,我并没有结婚。”
令淑倒是意外了,扬起一条眉毛,“啊。”
“婚礼取消了。”他笑笑离去。
售货员这时问:“就这件吧。”
“嗳,好。”
“由王先生付款?”
“不用,怎么好意思。”
“自然,陈小姐。”
令淑忽然说:“他好似不如往日潇洒了。”
“但王先生从来都是智慧型。”
令淑笑出声,智慧,是吗?他有智慧,那陈令淑岂非经已得道?
不不,以往地太过高估他了。
令淑就穿着新衣走进庆祝会。
婚礼取消了,但令淑并没有跟着娱乐版新闻追。
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在庆祝会里逗留到深夜。
回到家淋过浴就睡了。
早上起来才把那件晚服仔细挂好。
印象中他们已经儿孙满堂了,怎么还没有结婚。
回到公司,令淑向一个可靠的熟朋友打探消息。
“他原来没结婚?”
“最后决定同居。”
“那是很落后的一种男女关系。”
“各适其适啦。”
“做得那么好的公司怎么舍得卖?”
“套一笔现,再另起炉灶。”
“合同上没有规定不准王日良在若干期限内设新公司?”
“总有办法。”
令淑到此时也不得不说:“各适其适。”
“你呢,令淑,有无考虑自己做老板?”
“我喜欢打工,打工轻松点。”
“年薪过二百万了吧。”
“有你说的一半已经很好。”
对方咕咕地笑,然后挂了电话。
倘若公司是陈令淑所有,她就不卖。
她的好处是永还不等钱用。
不知王日良有何急用。
那天下午,老板对她说:“令淑,此事非你去伦敦不可。”
“我已厌倦飞机信差生涯。”
“看,令淑,此事”
“叫小王去,还有,小刘小林小赵,人家不知多爱乘飞机。”
“你去不去?”
淫威,这便叫做淫威。
只开一个会,便得花四十小时在飞机上。
“你去同他们说,这个方式在中国人社会行不通,我们风俗习惯不一样,一意孤行,有损公司声誉。”
令淑免为其难,选晚班飞机,一上去便睡。
半夜醒了,看见身旁的乘客正在吃,她不理,转头苦睡,舱务员轻轻叫她,“陈小姐,陈小姐”,她不应,待睡够了,隔壁还是在吃。
令淑要了一杯水,怔怔看向窗外,只见曙光初露,自飞机小小窗户透出来。
天亮了。
这叫她想起她第一次乘飞机的情况来。
也是到英国,不过去读书,一个女孩子单身上路,坐在经济客位,十分旁徨,什么都不懂,邻座一个男生不小心把一杯汽水泼在她裤子上,淋湿了,整个行程湿漉漉,没齿难忘。
令淑感慨,当中十年,就这样飞逝。
在黎明或在黄昏,脑海里统统浮现着不愉快的记忆。
她在想,该怎么措词?“总裁大人,我特来忠告……”说不定人家一生气,斩了来使。
邻座正在吃日式粗拉面,津津有味。
怎么吃得下,真正人各有志。
舱务员又过来了,笑容可掬,“陈小姐你醒了,有位王先生想同你说几句话。”
令淑转过头去,这才发觉王日良坐在前方第二排座位上。
今日在飞机上遇见熟人已不算巧合,常事耳,但真想不到会是王日良。
令淑向他点点头。
他身边有空位,示意令淑坐过去。
令淑才不会那么笨,她假装不会意,闭上双目养神。
飞机很快到了,令淑取过随身行李下飞机排队出关。
她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关口,他们俩排在同一条线上。
令淑持加拿大护照,坦然无惧地就过去了。
王日良大概还需轮候一段时间。
总公司有车来接她,眼看她一踏上车子就会失去王日良踪影,他却追了上来。
“载我一程可好?计程车不好叫。”
是,计程车司机罢工。
令淑让他上车。
车子向市区驶去,王日良同司机说:“凯盛顿。”
令淑微笑,“老好英格兰。”
王日良看着她,“看样子你好像已经忘记我。”
“忘记你?怎么会。”
“你恨我吗?”
令淑不由得笑了,“那可是很费劲的一回事呢。”
“那么,你此刻有什么感想?”
“过去的事就算了。”
“你有对象吗?”
“急什么,慢慢挑。”
王日良觉得他像在墙外同她说话。
“这次来是公干吧。”
“是。”
“能够聚一聚吗?”
“我一小时后往市中心总公司开会,今日黄昏就乘飞机回去,约有两小时空档,我想去邦街买几件衣服,时间紧凑,对不起。”
“这是惩罚我吗?情愿逛时装店?”
“唏,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云裳对女性的重要性?多失败。”
“令淑,贵总公司的海外代表约翰凯萨克是我大学里同班同学,彼时天天抄我功课。”
令淑一听,马上说:“好!你帮我,事成后一起吃茶。”
她变了,有利可图,立刻拐弯。
王日良说:“没问题,我欠你这个人倩。”
令淑挪揄,“那我可是出路遇贵人了。”
他们在市区分手。
到了酒店,令淑真想倒床上睡它十多小时。
可是司机一小时后会来接她,她不得不淋浴化妆更衣,一边灌黑咖啡。
到了总公司,那年轻英俊的英国人亲自在会议室门口等她,笑容满脸,轻轻道:“原来陈小姐是王的未婚妻,为什么不早说,万事好商量。”
令淑也不敢怠慢,施尽浑身解数,力陈利弊,那组洋人洋妇共四人,商议半晌,终于由凯萨克作结案陈词:“分公司的事,还是交返给分公司作决策吧,我负责向上头交待。”
令淑松口气。
散会后凯萨克对她说:“王在楼下电梯大堂等你。”
令淑与他握手道别,“有空来玩。”
“一定。”
王日良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他俩缓缓散步。
令淑看见海德公园大闸,“进去坐坐。”
日良终于问她:“我俩还有复合的希望吗?”
“我想没有。”
王日良不语,“你对我失望?”
“不,相信你也看得到,我俩在一起,其实前途不高不远。”
日良不语。
“我的要求不一样了,”令淑讲得很明白,“我的能力也不同,结不结婚不是问题,同谁结婚才是关键,我满足现状,这大半年,我成长得很快。”
“我看得出。”
“伯母好吗?”
“她常常提起你。”
“真的?”
“她说我同你在一起时比较顾家,说你从不阻挠我资助弟妹。”
令淑笑,“原来我还有这个好处。”
王日良搔搔头。
令淑安慰他,“好的女孩子是很多的,你一定找得到贤妻。”
日良看她一眼,“没想到你也会那么虚伪。”
令浙大笑,“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上路了。”
“你不问我几时回去?”
“对,你何时回去?”
“我会在伦敦逗留一年。”
“呵,那多好,”令淑根本不关心详情细节,“祝你前程似锦。”
他俩结束了谈话。
在酒店附近的时装店,令淑还是买到了她想要的时装。
奇怪,她一点也不想结婚这件事了,并且,对于王日良滞留英国,有种轻松的感觉,她怕回去后还需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