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蓦然想起来,“对,我竟不知那女婴下落如何。”
“是否跟她父亲同住?”
“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呵,对不起。”
“一有消息,再与你联络。”
老先生挂断电话。
遥香也十分疲倦,她靠在沙发上无限哀伤地睡着。
忽然听到女子哭泣。
她看到她收拾了一只小小行李箱,想离家出走。
遥香急了,一个箭步过去,“喂,你不要走!”
女子愕然抬头,双目浮肿,十分憔悴。
“你走了,孩子怎么办?孩子那么幼小,需要你照顾。”
她呆站着。
遥香顿足,“陆太太,你孩子只得一岁,你舍得吗?”
女子似没有听见,拉开门,孑然一身走了出去。
遥香转过头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个幼儿。
小小一点点,像只洋娃娃,有一头很浓密的头发,模样十分可爱,已经会走路了,眼看母亲离去,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哭起来,追到门边,跌倒,“妈妈,妈妈”
遥香惊怖地叫:“不,不!”
有人推她,“送香,醒醒,醒醒。”
远香泪流满面,睁开眼睛,看到王立文,马上与他拥抱。
“遥香,怎么了,自从搬进来以后,你心神不宁,忧伤满面,这里风水不适合你,我们不如搬家。”
遥香痛哭起来。
“我们连装修一起卖,说不定还有得赚,别担心。”
“立文,我认识这一家人,我到过这里。”
“这是什么话,”立文温言安慰,“镇定一点,你是土生儿,记得吗。”
遥香饮泣,“难道是前生的记忆?”
立文紧紧拥抱她,“无论如何,我深深爱你。”
第二天,遥香与母亲通了一次电话。
“妈妈,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陈太太在另一头微笑,“夫妻之道,在互相支持扶助。”
“不,不是这个。”
“还有什么?”陈太太讦异。
“妈妈,我是否在加国出生?”
“几个月就抱着你移民了。”
“在这之前,我们住何处?”
“咦,住嘉慧园呀,不是同你说过了?”
听到母亲声音,遥香已镇定一半。
“妈妈,我爱你。”
“我也是,造香,下个月我们就可见面,到时才详谈。”
“是妈妈。”
这时,传真机有讯息,遥香走过去,发觉周老先生给她一个吉隆坡的地址。
这便是陆启东今日的落脚处。
遥香立刻向公司告假三天。
王立文知道了,惊异得说不出话来,“你到吉隆坡去干什么?”
“找答案。”
“什么问题的答案?我爱你还不够吗?”
遥香微笑,“应该够了,可是,这件事也很重要。”
“好,只此一次。”
“怎么搞的,凡事都要你批准?”
“现在我们已是两为一体了。”
“惨,从此要玩二人三足。”
遥香在吉隆坡着陆时心情沉重,无心欣赏蕉风椰雨,以及优美风景。
她先到酒店淋浴,然后叫了一部车子,宜赴陆启东的地址。
那小小印刷厂在旧区,地方整洁,机器轧轧,正开动操作。
遥香试探问:“陆先生在吗?”
有工人会说粤语,扬声唤东家。
陆启东走出来,看到遥香,不禁怔住。
遥香也凝视他。
陆氏年纪不大,约五十出头,穿套旧西装,遥香一见他,就明白了,原来她的两道浓眉遗传自他。
她内心明澄一片,忽然之间微笑起来。
天气热,厂里没有空气调节,遥香鼻尖冒出亮晶晶细小汗珠。
陆氏也知道了。
这陌生的女孩长得同他亡妻如一个印子印出来。
他声音有点沙哑,“请坐。”
工人斟上一杯香片茶。
小小办公室设备简单,可是看得出生意不差。
他们对坐,半晌,他也露出笑意。
是遥香先开口:“你好吗?”
“托赖,”他也问:“你呢?”
“爸妈待我极好,不过,我一直不知自己是领养儿。”
“那是我的意思,希望你与他们一心一意过日子。”
遥香点点头,“我下个月结婚。”
陆启东十分欢喜,“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
“事事以我为重,支持我爱护我。”
“太幸运了。”
“是。”
陆氏忽然问:“怎么会找到我?”
“记得宁静路的公寓吗?”
“宁静路……嗯……是,那座房子……”
“我无意中买下了它,现在住在那里。”
“竟那么巧。”陆氏无比讶异。
“可不是,老房子唤醒了我极细小时的回忆。”
陆启东无奈地说:“啊。”
“一路追究下来,找到这里。”
“才一岁,刚会走路,没想到会有记忆。”他欷嘘。
遥香低下头。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陈遥香。”
“很好听,会告诉养父母你探访过我吗?”
“这是我的秘密,对我来说,他们是我唯一的父母。”
陆启东颔首,“你还想知道什么?”
遥香摇摇头。
“我与她为何分手,她什么时候患病……”
遥香还是摇头,“一切已成过去,上一代的事,我不想追究。”
“说的很对。”
“我告辞了。”
“祝你幸福。”
遥香当日下午就乘飞机回家。
她拨电话给父母:“妈妈我爱你,爸爸我爱你。”
那天晚上,半夜她惊醒。
听见一小小孩儿哭泣,她起床,找到门角,看到那小小女婴。
遥香柔声说:“不怕不怕,过来,到我这里来,我会好好照顾你。”
那幼儿蹒跚地朝她奔过来,遥香把她拥在怀中,喃喃说:“你可以信任我,我俩将相依为命。”
幼儿停止哭泣,游香与她一起人睡。
天亮了,有人推醒她,“又做噩梦?”
是王立文来看她。
遥香说:“没有,是一个好梦。”
“梦见什么?”
“你发财后仍然对我千依百顺。”
卖吻
人事部经理余奕枫出了告示。
“广告部同事沈素英的女儿今年九岁,患罕见脑疾,需要赴美就医,本公司将举行一个善慈晚会募捐医药费用,请踊跃参加。”
李慧娜对梁钿佳说:“多可怜。”
细佳放下手上工作,叹口气,“真无奈,这是人类最大的苦难之一。”
“总得伸出援手。”
细佳说:“我捐一万。”
“那么,你可愿意出力?”
“当然,义不容辞。”
慧娜抬起头来,“喏,话是你自己说的啊。”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奕枫说她将借朋友的别墅举行一个慈善卖物会,能筹多少便筹多少。”
“好主意。”
“到时,人人都会来参加。”
“目标是多少?”
“起码三十万。”
“百多名同事,嗯,目标不难达到。”
“今晚来开会吧。”
“今晚我有约──”
慧娜双目圆睁,“刚才你说什么来看?”
“不敢不敢,我取消约会也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当晚,奕枫说:“一共有三个会议,上中下三个层次各自出力。”
细佳问:“为什么不见男同事?”
“他们只需出钱。”
“为什么?”
“因为我们打算举行卖吻会。”
“什么,”细佳大惊失色,推翻了椅子。
众同事笑,“果然,就她一个紧张。”
细佳大叫:“哪个人出的馊主意,拖出去毒打。”
奕枫瞪着细佳,“是我,你想怎么打?”
细佳收小声线,“如此猥琐主意,亏你想出来。”
奕枫不去理她,“各位女将,请来抽签,签上注明你们当晚任务,记住,做善事,好心有好报。”
细佳气馁。
慧娜笑了,“大家熟人,玩玩游戏,何必紧张。”
细佳说,“许多同事我们都不认识,茂茂然如何卖吻?”
慧娜挪揄:“你是怕太多人来买吻,还是,一个吻也卖不出去?”
细佳没好气。
“快来抽签,中签者百元一吻。”
“什么,”细佳又吵起来,“那么便宜?我加捐五千,当晚缺席。”
余奕枫生气了,“细佳你再烦我轰你出去。”
细佳喃喃道:“黑社会。”
她伸手进鞋盒,抽出一张纸,只见上面写着:“每吻一百,若果筹不足三千,则还需拍卖约会:阁下负责膳食,并且陪客吃饭,底价三千,价高者得。”
细佳不相信双目。
天下竟会有这样搞笑的事,是谁陷害惩罚平日冷傲的她?
女同事们接着纷纷抽出更千奇百怪的慈善筹款指示。
像“提供家务服务一日,底价二千”,“陪舞一晚,底价一千”……倒不是净难为细佳一人。
终于有抗议:“这件事政治上仿佛不大正确,有点侮辱女性。”
奕枫叹口气,“为了筹更多款项,我们呼吁同事们携眷参加,不拿点噱头出来行吗?”
有人惊问:“在场会有真正的陌生人?”
“是。”
细佳决定做逃兵。
这个时候,秘书进来说:“各位,沈素英来了。”
大家一窝蜂迎出去。
只见素英憔悴瘦削,双目红肿,不问也知道孩子情况必然已经恶化。
素英停薪留职,在家照顾孩子,已经心交力瘁。
各人七嘴八舌安慰她。
余奕枫向她拍胸膛保证:“下星期你们母子俩便可以飞美国医治。”
素英失声痛哭,与每个同事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