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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小雅笑笑。

  有钱嘛,有钱便会得玩。

  家具统统自欧洲订来,寄在货仓,随时可以提取。

  最后阶段是铺地毯,用一只铁灰色的短毛地毯,并不全铺,全屋留下一道边沿,十分别致古怪。

  小雅不禁问: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女孩子到底是女孩子,竟然有了憧憬。

  等他回来,大家或可以见个面。

  朋友嘛,多一个好一个,如果他们贤伉俪一起回来!小雅不介意过去自我介绍,可能成为他们的莫逆。

  但是家具一进屋,小雅便知道欧阳先生没有太太。

  因为杂物中没有属于女性的东西。

  虽然那张床很大很矮很舒服,但小雅一看就知道它不是双人床。

  这位欧阳先生看样子喜欢独身生活。

  母亲问小雅:“对面装修完毕了吧。”

  小雅点点头。

  “几时搬进来?”

  小杂耸耸肩。

  “你见过屋主人没有?”

  “他人不在本市。”

  “这倒好玩,任由工人摆布,不怕货不对版。”

  “也许有要事,拖住了。”

  “照税,这样大肆装修的人都十分疙瘩,理应亲自监工。”□

  小雅也觉得奇怪,但正如她说,或老有要紧的事。

  装修完工之后,小雅进去作最后一次参观。

  最好的音响设备,最齐备的阅读材料,最舒服的安乐椅,他可以一整个周未不出门。

  还有,最丰富的藏酒。

  分明是懂得享受的人。

  小雅不好意思久留,退出来,门自动锁上。

  又隔了两星期左右,小雅的母亲说:“大约是搬进来了。”

  小雅抬起头,有点点喜悦,是吗,何以见得?

  “我看到有佣人进出。”

  哦,那一定是搬进来了。

  “是个单身汉吧。”母亲说。

  “你怎么知道?”

  “是个锺头女佣,每日只来几个小时。”

  没想到母亲的观察能力也相当强,小雅原以为她只专注打麻将,她到底看到多少呢。?

  而其实,女儿的寂寥,母亲岂有不知之理,只是爱莫能助,多说无益。

  小雅碰到对家的女佣,点点头。

  主人大抵早出晚归,从来没有碰见过。

  小雅搭讪问:“买菜?”

  芳邻厨房设备并不差。

  谁知女佣答:“都没有人住,不过是抹抹灰尘。”

  小雅一怔。

  还在纽约?

  “也许下个月回来。”女佣说。

  小雅在心中算算日子,已经四五个月了,不少人为移民,在外国逼不得已逗留半年,也是常事。

  事情好像有点神秘。

  本来,一张照片可以代表许多言语,但是欧阳大宅里全然没有这样东西。

  不过!他既然住在这里,他迟早会得出现。

  有一宗小生意上门,小雅找到那位工头。

  工头先问她:“你对面的欧阳先生可搬进来了?”

  “还没有呢,款子可付清了?”

  “刚收到最后一期支票。”

  “你与他直接交易?”

  “是。”

  “不经设计公司?”

  工头摇头,“他自己好像很有心得。”

  “有无说几时回来?”

  “没提起。”

  小雅有点失望。

  午夜,她在房中看书。

  母亲推门进来,“还没睡?”

  她反问:“这么早收场?”

  母亲在她床沿坐下来,叹口气。

  “怎么,输了牌?”

  谁知母亲忽然说:“一老一少,都这么无聊凄清。”

  小雅本来在笑,一听这话,僵住。

  “我没有办法,你应多出去走走。”

  小雅不知如何回答。

  “你父亲只在星期天上午回来。”

  “你说说他,他会回来得勤一点。”

  “算了,管他爱去那一号。”

  “刚才输还是嬴?”

  “输输输,我一生都是输。”

  “妈妈,这时刻发什么牢骚。”

  “我担心你。”

  “所有的大型舞会,我都有参加呀。”

  “为什么没有男孩子约会你?”

  “因为时机未到。”

  母亲苦笑。

  “妈,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又是另外一天,又有牌友等着你。”

  “你说,没有那十三张麻将,日子怎么过。”

  可不是。

  母亲替她掩上门,出去了。

  所以有些人喜欢约会,从早到晚,排得密密麻麻,没有半丝余暇去想东想西。

  淋浴上床的时候,小雅不禁想:人人这样珍惜的身体肌肤,到头来还不是尘归于尘,土归于士。

  太空闲了,会想得很支。

  可很小雅亦不是一个工作狂。

  天气由酷热转凉。

  清晨,已有些秋意。

  对户人家的女佣早已躲懒,每星期只出现三次已经足够。

  主人,还没有归期。

  小雅心意略动,他不是永远不来了吧。

  明明不关她事,她为什么好似在等他?

  晚上,小雅做了一个梦。

  隔壁人家终于搬来了。

  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与他的新婚妻子。

  新娘子穿着雪白的礼服,掀开头纱,一张面孔美得惊人。

  小雅醒来,拉拉被褥,凌晨三点,秋天真的到了。

  到初冬的时候,情况还没有变。

  小雅已经放弃。

  倒是她母亲说:“我问女佣如何拿薪水,她说到中区一间公司去支领。”

  “什么公司?”

  “日新银号。”

  欧阳、日新,自然,那是他们家的事业。

  “他好像排第四。”

  小雅笑,“你干什么,做私家侦探?”

  “不少人都认识欧阳家。”

  “爸同他们可有来往?”

  “你爸的事,要去问二号,我怎么晓得。”

  小雅不响。

  一日趁有空,上去父亲的写字楼。

  他看见女儿还是高兴的,那边两个孩子到底还小,而且娇纵得没个谱。

  寒暄几句,小雅说到日新银号上去。

  父亲说:“没有,没有来往,欧阳家不是爱出锋头的暴发户,不大出来走动。”

  小雅不知如何打听下去,吁出一口气。

  “你心中有什么事?”

  小雅说不上来。

  “你妈说你益发孤独了。小雅,喜欢什么?说给爸爸听,没有办不到的。”

  小雅只是笑笑。

  “许久没出门了,可要去巴黎走走?”

  “爸,你有空多来看看母亲。”

  她父亲尴尬起来。

  “我走了。”

  这一条线索又告落空。

  日常生活越来越闷。

  小雅有时觉得胸口像要爆炸,再忍下去会得生癌。

  现代人的悲哀。

  穿得好吃得好住得好,却深感不足。

  究竟渴望什么呢。

  倘若希望结婚,组织家庭,养育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追求真爱,在这个年头,真是突兀诙谐。

  什么是真爱?真心坦诚相处数十载,儿孙满堂,也就是真爱了。

  那么,小雅说,我向往激情。

  心中有一朵火,永远燃烧,永不熄灭,绝端的快乐.无底的痛苦,忽冷忽热,即使要命,也是值得。

  她有资格这么做,还有精力,也有时间,只是,苦无对象。

  竟没有一个人能叫她刻骨铭心。

  那个周末,有人来约,她便努力赴会。

  穿戴整齐了,去坐在那小伙子对面。

  他年纪与她相仿,很想讨好她,同她去吃日本某,一边滔滔不绝的说话。

  小雅很客气的听着,隔一阵子点点头,表示共鸣。

  下午,他建议去看电影,小雅忽然疲倦了,用手背遮住嘴巴,打一个阿欠。

  那男生很震惊。

  小雅歉意地看他一眼。

  他把她送了回家。

  她也不觉有什么损失,把手袋往床上一丢!人往床上一倒,笑了半晌,打个中觉,晚上,陪母亲去喝喜酒。

  身上的首饰有些还是祖母传下来的,宝石大颗大颗,镶工考究,有家底便是有家底,时下能干的职业女性就办不到,戴来戴去,芝麻绿豆,三克拉算是大巫,十万八万置件东西几乎没宣告天下,多累。

  小雅静静坐在那里,气质是实在不错的。

  散了席,同母亲一起回家。

  在车上,母亲在说一件事:“……才三十岁,病了两年,没有人敢同她母亲说,年头故世,都只说她去了移民,能瞒多久就多久,可怜。”

  小雅笑,“将来我也移民,你就明白发生什么事。”

  “啐啐啐!”

  小雅把脸看到车窗外,不再说什么。

  “郑家那男孩不错。”

  “读医的人,很闷的。”

  “一般女孩子都喜欢嫁医生。”

  “为着经济稳定,不用吃苦,我又为什么?”

  “翁家那个呢?”

  “妈你没看见他女朋友贴在他身上那个样子。”

  “是吗,太离谱了。”

  小雅拍拍母亲的手背,“别担心。”

  她倒不是想结婚,恋爱同归宿是两回事。

  “林家大小姐又离婚了。”

  “第几次?”

  “她是第三次,林家四姐妹加起来离婚十来次。”

  小雅没想到母亲幽默感这么丰富,嗤一声笑出来。

  母亲伸手摸一模小雅脖子上累坠的项链,“这条蓝宝,颜色一等一,鲜明而文雅。”

  小雅点点头,又打呵欠。

  幸亏贪睡,不然更不知如何打发时间。

  周末,小雅再也没有出去。

  长长门铃响,没有人应,小雅知道是老女佣躲懒睡午觉,她亲自去开门。

  是对家的帮佣,很不好意思,“小姐,想借两个薄荷茶包。”

  小雅过一分钟才会过意来,“你们先生回来了?”

  “没有!是小姐。”

  “小姐?”

  女佣如有难言之隐。

  小雅取出茶包,“我亲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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