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有人对体育会那段告示有个支持。
说也奇怪,第二天就有人拨电话给她。
“林玉贞小姐?我叫周桂芝。”
“周小姐有何贵干?”
“是那只旅行袋──”
“呵,我们拿错了对方的旅行袋,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那位周小姐咭咭笑,“可是旅行袋原本不是我的。”
“它属于李玉芬是不是?”
“你已经知道了,玉芬到多伦多去之前把一大堆杂物赠予我。”
“可以把李小姐的地址电话告诉我吗?”
“你为什么要找她?”
“周小姐,请拨冗出来喝杯咖啡,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好,二十分钟后在体育会门外见。”
周桂芝听了故事后一声不响把李玉芬的电话住址写出来交给玉贞。
“多谢合作帮忙。”
“我见过王志华,他俩确是一对。”
“慢着,李小姐在多伦多可有新人?”
“没有,她对他念念不忘。”
玉贞欢呼。
周桂芝看在眼内,笑说:“你真是个热心人。”
“我要回去打电话。”
“先把旅行袋交还再说。”
“是是是。”
她俩把旅行袋换过来。
这个时候,周桂芝忽然说:“对了,我在你旅行袋内发现一封信,我怕有所耽误,代你寄了出去。”
玉贞张大了嘴巴。
信,什么信?
“你忘了?”周桂芝纳罕,“一封寄给……”她加以思索,“寄给黎尚强先生的信。”
玉贞嘴巴张得更大。
旅行袋里有一封那样的信?
“喂,你怎么不说话?”
玉贞连忙说:“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我们日后再联络。”
忽忽赶返家中,打开抽屉,寻找她写过的信。
那些信一封封均有编号。
一到二十,全是她想寄给黎尚强的信。
果然,少了第十三号。
玉贞抬起头,她想起来了,有一日,她实在太想尚强知道她对他思念甚深,放把信带出去付邮。
到了邮局,又踌躇起来。
他都好像不在乎,她又何必苦苦相逼,不如各安天命,大家都还年轻。
一犹疑,那封信便留落在旅行袋里。
玉贞还以为她已把它检出收好。
她掩住脸叹口气。
不知尚强看到了作何感想,这次林玉贞多丢脸。
她就是要面子,不然早就把信寄出。
慢着,且莫自怜,先联络王志华。
王志华在公司里二听玉贞的声音就问:“怎么样,有消息?”
“恭喜恭喜。”
“她有无对象?”
“情况与你相同。”
“啊。”松了一口气。
“王先生,容我进一言。”
“你请说。”
“你干脆亲自走一趟多伦多吧。”
“对对对。”
她把电话地址告诉他,“祝你好运。”
“林小姐,谢谢你。”
玉贞苦笑。
“难得有你这样的好心人。”
玉贞自问没有这样幸运,她垂头回到家中。
林太太看到如此情况,不动声色。
过一刻同女儿说:“我们母女俩不如去欧洲旅行。”
“妈,不用了,我很好。”
“去散散心嘛。”
“妈妈,今日欧洲已不比你年轻时留学那个欧洲,挺乱的。”
“那么,咱们走内海去阿拉斯加游七天。”
“你去吧,妈妈,我来看家,你好放心。”
林太太看着女儿的俏脸,好似真没事了,到底年轻,恢复得快,林太太不禁想起当年她的一宗失意事来,她可是熬了近十年才能将心情完全平复。
玉贞的情况并没有母亲想像中那么乐观。
她对异性的约会越发不投入。
坐到一半已经想走,对方说什么,一句听不入耳。
她又不是急于想找对象,如此勉强实在没有意思,又怕不出来一段日子,人们会以为她已到修院修行,故此很苦闷地敷衍着男伴。
她那封编号十三的信怎么样了?
照说,三五天已可寄到,可是,黎尚强一点反应也无。
对,他出差到巴黎去了,家里无人收信。
他什么时候公务完毕回家?
还有,回家看了那封信会不会不了了之,毫无表示?
想得头都痛了。
往往半晌才回过神来呵地一声歉意笑笑,“对不起,你说到──”
对方也不很介意,年轻女孩子精神恍惚之时也自有其可爱之处。
幸亏对于工作,玉贞依旧丁是丁,卯是卯。
一天晚上,玉贞正在看电视新闻,林太太张望进来,“电话找你。”
“林小姐,我是王志华。”
玉贞立刻笑起来,“你在什么地方?”
那王志华也一直笑,“我在多伦多。”
“找到玉芬了?”
“一见了两,四肢百骸全部放松,可怜,原来整整三年以来,全身都不自在,难怪那么痛苦,坐立不安。”
形容得真好,玉贞可不就是这种情况。
“我也没说什么,一切仿佛已经有了默契,我把母亲的订婚戒子带在身边,一见面就呈上去,她收下了。”
女孩子到底是女孩子,“有几卡拉?”
“母亲说近四卡拉的方钻,颜色最白,无瑕疵。”
玉贞称赞道:“不大不小,刚刚好。”
王志华说:“她瘦了很多。”
“但仍是你眼中的苹果。”
“一点都不错。”
玉贞吁出一口气,有情人终成眷属,故事完美结束了。
“想给你寄帖子,你会来喝喜酒吗?”
“也许,婚期约在什么时候?”
“我会与你保持联络。”
电话说到这里为止。
不知怎地,玉贞在这个时候,默默流下泪来。
一直都没有哭,忍到满以为一切已成过去,却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第二天上班,一位同事说:“玉贞,有人打电话来问你什么时候当更。”
玉贞问:“是谁?”
“说是客人。”
若干客人不谙英语,指明要玉贞招呼。
玉贞挂好外套。
洋女同事说:“仙德拉回香港去了,你们真好,可以两边跑,什么地方环境好到什么地方,不比我们,卡死在这里,十年后加薪五百,仍坐这张台子,不被裁员已经很好。”
这话里酸溜溜味道人人听得出来。
玉贞不语。
“你也会走的吧?”
玉贞笑笑。
洋女嘀咕:“有史以来,都没有那么多加国国民在外国生活。”
这也是事实。
玉贞午膳时间是十二时正。
她披上外套去小食店时被人叫住。
“玉贞。”
那声音很熟很熟,玉贞站住,泪盈于睫,却没有立刻转过头去。
想得太厉害了,一定是幻觉。
那声音追上来:“玉贞,是我。”
玉贞这才定一定神,若无其事地问:“你怎么来了?”
是黎尚强,笑眯眯,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玉贞身边停下。
他这样回答:“我给你送这个来。”
取出一只小小丝绒盒子,打开,里边是一只戒指。
玉贞冲口而出,“这不是伯母那只吗?”
“是,请你收下。”
玉贞把戒子套在左手无名指上,“刚刚好。”
黎尚强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吁出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
“我从巴黎回家,看到你的信。”
那封信。
“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乎我,直至我看到了那封信。”
玉贞不语。
她帮人做了件好事,人家也帮她做一件好事。
“我从没读过那样好的信,我对我们二人的感情再也没有犹疑。”
“可以先打一个电话来。”
“不用了,亲自走一趟比较好。”
尚强握住了玉贞的手。
这时,商场开始忙碌,人来人往,可是一对年轻恋人沉醉在失而复得的感情里,对环境已无感觉。
他俩紧紧握着手不放。
“来,我们去把好消息告诉伯母。”
玉贞说:“嗯,她不一定高兴。”
“别担心,今早我已经见过她。”
“什么!”
“我与她坦言一切,开始她有点冷淡,大约是怪我回流,后来为我诚意感动,她说:‘玉贞的快乐即我的快乐’。”
玉贞低头,“妈妈最爱我。”
“我们都很幸运。”
玉贞说:“回去向她汇报我已收下指环。”
“还有──”
“还有什么?”玉贞意外。
“我问伯母可否与你一起回去发展事业。”
“太过分了。”
“她说她从来不是霸住子女那种母亲。”
玉贞瞪着黎尚强。
“考虑考虑,那边机会的确高很多。”
“我先回银行告假,你在这里等我。”
“不不不,玉贞,我再也不会在结婚之前让你走出我视线之外。”
玉贞叹口气,“那么,回家打电话来告假也是一样的。”
白漆
方小姐是我的老主顾了。
她是一位室内装修师,换句话说,是我们三行师傅的领班,她接下顾客的房子来装修,然后把工作分配给我们,抽个合理的佣金。
方小姐自英国留学回来,人长得漂亮,吃苦耐劳,又没有架子,大家都喜欢她,乐意帮她忙。
那一日,她到我店来,说道:“阿佳,有事麻烦你。”
“方小姐不用客气。”
“我有一个出名挑剔的人客,要改装修,请你跟我一行。”
装修最怕改,难怪方小姐要皱眉头。
“她已经搬了进去,可是嫌睡房墙纸不好看,改变初衷,要漆白。”
“原来是什么颜色?”
“红色丝绒。”
“什么?”
方小姐叹口气,“就是这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