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球呆住,“怎么会?”
“大学同学多数如此,各散东西,各在社会上挣扎,失去联络不是奇事。”
“可是──”
“可是我们又见面了。”
“你没有搬进那幢小洋房,继而结婚生子?”
“哈哈哈哈,毕业后半年我便到西雅图工作,现在是我大姐住在那里,家母不知多么失望。”
素球沉默了,事情与她想家,有一段距离。
朱紫子到什么地方去了,考试不及格又怕吃苦的她今日在做什么?
“素球,愿意把地址告诉我吗,我来找你。”
素球打出欢迎两字。
挂了线她跌坐在沙发上。
呵,植文仍然独身,不知怎地,一股喜悦传遍她全身,她小小面孔发出亮光。
那人的双手那样快也没抓住他,可是,素球定下来想:会不会是植文误导了人家?嗳,他好像也要负一点责任。
接着的周末,植文北上探访,素球开门看见他,高兴得叫自己都吃惊:原来那样喜欢他,从前不知道。
素球灰蒙蒙世界忽然刷上彩色,“植文,你好吗?”
他扎壮了不少,笑容非常动人,“天天到地盘,晒成黑炭。”
他过来拥抱素球一下,“全靠小熊,才能千里相认。”
他带来了一袋大大小小玩具熊。
素球意外,“什么,还在制造生产?”
“嘿,都快拥有两万个赞助人了,这是一个小小奇迹,每只熊都有名字。”
素球笑出来。
她做了一大杯咖啡给他。
刘植文打量她居住环境,“噫,仍然这么素净。”
“植文,你可有朱紫子下落?”
“没有,最后见她,是在婚礼上。”
“谁的婚礼?”素球一怔。
“紫子呀。”
“她结婚,怎么我不知道?”她睁大双眼。
“你全无留下通讯地址,我们打锣般找你。”
“同维结婚?”
“好像是一名台湾富商,闪电结婚。”
素球愣住,小说的情节发展这样急促会被读者喊打,可是现实中却时时有更出人意表的事。
“她不是同你一对吗?”
植文忽然放下杯子,静了下来,半晌才反问:“我?”
素球点点头。
“怎么会是我?你别听人乱讲。”植文坚决否认。
不是他人乱传,是紫子亲口述说。
不过,素球也很机灵聪明,到此为止,不再追问,既然植文否认,这个案子应该就此结束。
植文轻轻告诉她:“在学校里,我喜欢的,只是林素球,不过求学阶段,不方便表示什么。”
素球答:“我完全明白了。”
“我需要小熊漫画第二第三册。”
“唏,要多少都有,这些日子来我画了不少,请即观赏。”
“太好了。”
刘植文打算把计划拓展到这一边来。
不久,有出版商向素球接触:“林小姐,我们愿意替你发行一连串漫画。”
植文鼓励她,“去呀,去谈条件,附加一项每年需捐赠儿童医院若干册。”
她有点心动。
“你可以亲自到医院来讲故事。”
素球答应下来。
翌年,她收到五位数字版税,全部捐出。
同一年,植文向素球求婚。
素球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非常强烈,她感慨万千地说:“我很愿意与你共度余生。”
她的父母十分意外。
“从未听过她有对象,一下子怎么要订婚?”
“这个女儿一向叫我们放心,她自有主张。”
“听说是大学同学,今日又重逢了。”
“只要她喜欢,我们也喜欢。”
待见到面,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理想人选,他们放下心来。
两老偷偷说:“从此可撇下重担,我们不知多轻松,怪不得都盼子女早日成家。”
婚礼很简单,他俩签字后到法国南部度假,回来才着手找房子。
植文问:“你记得我名下有幢小洋房吗?”
怎么会忘记。
“公司调我回东岸,你愿意回去吗?”
“好像没有选择。”
“我不是一个专制的人。”
“这样更厉害,我自愿迁就。”
打开小洋房的门,素球不禁深深叹口气,故人回来了。
植文的大姐已经搬走,屋内经过清理,同她第一次踏进门时一摸一样。
“要不要重漆?”
素球摇头,“不必了,已经很好。”
“当年,那个看风水的洪老师说,这间屋子的女主人,名内会有一个丝字。”
素球当然记得。
“我一听,就知道那是林素球,素字下半部刚好有个丝。”
素球拍起头,“啊。”
他根本没想到紫字。
“三个男孩……我希望起码有一个女儿,否则真是一项遗憾。”
“迷信。”
“是,当日我也那样想,可是后来发生的事,仿佛渐渐实践了预言,又觉得神奇。”
素球微笑。
“来,去看楼上的房间。”
植文把她带到楼上。
她紧紧抓住丈夫的手,耳边响起朱紫子的忠告:“要抓得紧紧,一定要手快。”
素球深信每个人都是她的老师。
植文见她满面笑容,“咦,什么那样好笑?”
“坐享其成,当然开心。”
“是呀,知足常乐。”
素球挑了一间向海的房间做书房,她工余继续创作小熊故事。
爱独立的她仍然一星期工作八十小时,直至一日在办公室觉得晕眩,跌坐在椅子里。
同事大惊,把她送到医院,植文跟着赶到。
医生说:“休息一下便可回家,不过,孕妇可得多争取睡眠。”
没有经验的年轻夫妇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相拥而泣。
医生说:“真糊涂。”
到这个时候,洪老师的预言已经全部实现。
只不过一样,素球一直以为三个男孩,是逐一逐一个生,每胎相隔三四年,没想到是三胞胎。
她听到消息,忽然害怕,痛哭起来。
医生与看护百般安慰,刘先生与太太也赶来打气。
医生解释:“孕妇一时间接受不来,即兴奋又恐惧,使她异常激动,不过,医学昌明,母子一定平安。”
不久,素球辞去工作,在家做统帅,连同保母,忙个不已。
她仍然没有朱紫子的消息。
幸亏生的都是男孩,假使是女孩,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们;看见理想对象,需紧紧锁住。
怎么锁?
素球一点也不懂。
一个女人两张床
休假后,卓熙一到办公室就被老总胡国华叫进房间。
老总像是遇到世界大事似,面容严肃,一本正经地对手下说:“你可知道程玉梅是谁?”
卓熙一愣,“最红的玉女歌星,最近踏入影坛,甚受欢迎。”
“嗯,据说资产已达一亿。”
卓熙感喟:“不要说是大学生,大学教授都得做几辈子。”
“可是,”老总怪神秘地说:“最近传出消息……”
“不是笨得要放弃事业去读书吧,得来太易,不知珍惜。”
“不,有人说,她有暗业。”
“不可能。”
老总挪揄地问:“你那么肯定?”
“江湖上,无论什么丑事都有人做,”包括秘闻杂志记者及编辑,“为什么?一个钱字,程玉梅既然身家那么丰厚,就一定洁身自爱,会不会是对头造谣?”
胡国华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可是请看。”
他取出一迭放大照片。
偷拍的照片不大清楚,可是卓熙一眼认出程玉梅:
高佻身段,丰满胸部,长腿,加上一头卷发。
“给你一面放大镜。”
一点不错,商标大眼睛、高鼻粱、樱桃嘴,的确是程玉梅,她手臂挽着一名中年男子自一间大厦走出来。
“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幽会的地方。”
“我仍然不相信,”卓熙说:“这中年人也许是她的长辈。”
“哗,什么长辈?”
这时,同事锦芝进来,把照片细细端详。
“不,不是程玉梅。”
“有什么根据?”
锦芝笑嘻嘻,“瞒你们男人容易。”
“愿闻你的高见。”
“你看她身上这套衣眼,并非真的名牌,分明是冒牌,还有这只手袋,劣货,女人街卖三百大元,怎么会是程玉梅。”
卓熙连忙惊叹,“女人看女人真是厉害。”
“先敬罗衣后敬人。”
“你们懂什么,这叫做逻辑,把所有不可能的元素删除,剩下的就是真理。”
胡国华说:“卓熙,派你去调查真理。”
“我?”
“是,你。”胡国华瞪眼。
卓熙咕哝:“世上有那么多大事发生……”
“这就是本杂志的世界大事,去!”
卓熙斟一杯咖啡,呆坐,怪不得有人说本市除了娱乐新闻就没有新闻。
三数十个记者日夜死盯伶星绯闻,遇到真正环球大事,只用外国通信社的稿件,全是小事化大,大事化无的高手。
这是不正确的新闻工作。
锦芝过来问:“棘手?”
“不,探密没有意思”
“如果你真心那么想,就该转行了,你看绮玲秀莲她们做的多起劲,天天火红火热那样出去在飞机场及大厦口守候主角出现,大做新闻,详细报导,分析,加上结论,想做毕业论文。”
“她们很幸福。”
“可不是,副刊属于她们。”
“李志强更厉害,多用功,连插图都包办,用几个笔名,一天三篇稿,很快就要成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