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芳暗暗好笑。
那边忽然有人说:「看,刘仕明来了。」
柏芳的心咚一声,身不由主,抬头看去。
是,是他,两年不见,他胖许多,人一胖就显得俗,可是,此刻刘仕明的庸俗又不止因为胖,他的西装太时髦,领带太花,头发太亮,笑容太假。
同柏芳记忆中的刘仕明有颇大距离。
奇怪,时间真是创奇者。
他拖著一个小个子女伴,她打扮得花团锦簇,身上所有可以戴首饰全部挂满珠翠,连头上都扣著钻饰。
李立兴问:「就是他?」
「是谁?」柏芳还想否认。
「令你成为伤心人的人。」
他真精灵伶俐,柏芳只得点点头。
「他不值得你伤心,他配不上你,那时你年幼无知,比较容易受到伤害,如此而已。」
好话谁不要听,相芳感激莫名,「他配不起我?」
「当然。」语气肯定。
相芳微笑,「谢谢你。」
刘仕明忽然看到了她,」脸惊喜,撇下女伴朝他们走过来。
柏芳的笑容有点僵,索性抿住嘴,静观其变。
那刘仕明一个箭步上来,伸长了手待握,嘴裹大声说:「立兴兄,怎麽会在这里见到你,加州理工同我们也有联系吗?」
呵,原来刘仕明看到的不是柏芳,而是李立兴。
看样子李立兴并无夸大身份,否则,刘仕明不会刻意过来捧著他。
这时,李立兴不慌不忙把身後的柏芳拉出来,「我陪女朋友来叙旧。」
刘仕明一看到柏芳,怔住,只见她打扮别致,秀发如云,模样可人,一只手紧紧握住男友的手。
呵,她飞上枝头了,原来做了李公子现役女伴,土别三日,刮目相看。
刘仕明身形顿时矮了三寸,忽然显得更胖,他问,「一起坐好吗,一起坐。」
座位已经安排好,他们坐首席。
李立兴帮柏芳脱下外套,只剩下小背心,相芳美好身段表露无遗。
她悄悄同他说:「谢谢你。」
「今晚已经第三次谢我,你好似口惠而实不至。」
「我已决定报答你。」柏芳大胆非常。
「真的,你打算怎样做?」
「赠你一百支香槟。」
「我有更好建议。」
「不知我可做得到。」柏芳有点心惊。
李立兴笑,一定没问题。」
「说来听听。」
「陪我到表妹的婚礼去走一圈。」
柏芳松口气,「没问题。」
他凝视她,「不准穿外套,要补一补胭脂。」
「可以可以。」
「来,」他拉起她的手,「我们去见一见列位长辈。」
他带著她到二楼,婚宴刚开始,在上鱼翅,他俩迟到,可是一进场就受到欢迎。
「立兴,到甚么地方去了,快来坐下,同叔叔坐还是同父母一起?」
李立兴施著柏芳一一介绍他的至亲:「我爸爸妈妈,叔叔婶婶,表哥表弟,这.两位是新娘子新郎,各位,我女朋友柏芳。」
「呵,相小姐,你一早该来了?」
「请问柏小姐读书还是做事?。」
「这麽漂亮,是否女明星?」
「柏小姐坐这边。」
柏芳坐下,喝了一碗汤。
唉,与李立兴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帮忙扶持是正经。
片刻,李立兴站起来,「我还有点事,早走一步。」
「你看他,又嫌我们闷了。」
立兴笑著告辞。
走到门口,相芳松口气,「幸不辱命。」
「彼此彼此。」
她看著他,「要丢下你这麽有趣的人,也真不容易。」
「我不该到加州升学。」
「可以等你呀。」
李立兴苦笑,「也许,人家心中从头到尾没有我这个人。」
「新郎很老实。」
「做我的表妹夫,还是乖一点的好。」
柏芳见他说得那么权威,彷佛已经恢复大哥哥的信心,不禁替他高兴。
「来,去跳舞。」
回到自己的晚会,发觉刘仕明与别人换了位子,坐在他们一桌上。
干甚麽?为著接近旧女友?柏方又错了一次。
他是为著与李立兴,或是与李立兴的家势搭关系。
刘仕明递上名片,「立兴兄,几时代我约令叔一起吃饭。」
最叫柏芳欣赏的是,李立兴一贯诚恳,「好,好。」一点也没有骄傲的样子唉,柏芳想,她怎么一直没有机会认识如此优质的男子。
她坐他身边,肩碰肩,旁人一定以为他俩是密友,却不知二人今晚初相识。摄影师过来拍照,李立兴大方地看著镜头微笑。
刘仕明不放过任何机会,「立兴兄闲时喜甚么消遣?」
「啊,」李立兴笑:「我旁骛甚多。」
「打高尔夫还是玩互联网?赛车、潜水?我都懂一点,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结伴一起玩。」真是交际好手。
他们那票人,坚持相信:你懂些甚麽不要紧,你认识谁才最重要。
李立兴说:「这些时髦的玩意儿我倒不会。」
刘仕明诧异,「难道你喜欢古董?」
李立兴说:「我不过看看书或听听音乐。」轻描淡写地交待过去。
柏芳越发欣赏。
对刘仕明的纠缠,柏芳觉得讨厌,便拉立兴出去跳舞。
两人自快到慢,痛快地在舞池跳了半小时,出了一身汗,非常尽兴。
「许久没有这样高兴过。」
李立兴加一句,「我也是。」
两人忽然静了下来。
他替她拨了拔头发,她轻轻说:「我去补妆。」
近走廊有人叫住她:「柏芳。」
柏芳当然认得这把声音,他的主人是刘仕明。
她缓缓转过头来,看著他。
刘仕明有点困惑,旧女友竟如此娇艳,可见运气来了人会额外光采。
他搭讪,「好吗。」
「托赖,还不错。」
「柏芳,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柏芳没想到他会这样厚颜无耻,老著脸皮开口。
「我很想认识李创运。」
柏芳说:「我与李家不熟。」这是实话。
「柏芳,莫非你对我仍有芥蒂?」
她看著他,忽然根肯定地说:「没有,一点也没有。」
刘仕明放心,「你看你现在多好。」
「为甚么会那样说?」
「听张慧殊说,你快嫁入李家。」
柏芳笑得弯了腰。
「柏芳,君子成人之美,拜托你了。」
「你我错人了。」
「我愿意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
太少、太迟,柏芳已经不在乎。
这时,立兴我了过来,「柏芳,柏芳,呵你在这里。」
刘仕明识趣地退下去。
立兴问:「他对你说甚么,可是诉衷情?」
「不,从头到尾,他只是要求我介绍李创运先生。」
「噫,这不是难事,我可以做得到。」
「不必了。」
「假使可以叫你扬眉吐气,我乐意助一臂之力。」
柏芳感激,「不,已不需要炫耀,我的心结已完全解开,我做回我自己已经很好。」
立兴看著她,「这叫做顿悟。」
「时间晚了。」
「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有车,李立兴,今晚真高兴,谢谢你。」
「我也是。」
两个年轻人拥抱一下。
柏方取过外套手袋,离开了舞会。
那天晚上,她累极而睡,做了许多好梦,甚至梦见自己做了母亲,女婴长得很丑,但她发誓爱她,然後醒了。
是姐姐来找她,一直按铃将她吵醒。
「哎呀,我要迟到了。」
「小姐,今天是星期天,你魂不守舍。」
柏芳呻吟一声,再倒在床上。
相舜惊叫:「你把我的晚装穿成一团烂布,发生甚么事,昨夜去打仗?」「赔你也是了。」
「怎么搞的,自小到大,你都像个野小于,我的耳环呢?」柏舜抱怨。
「幸保不失,在书桌上。」
「净得书桌没有梳妆台的女子都有著奇怪的命运。」
柏芳不出声。
「看到刘仕明没有。」
柏芳点点头。
「感觉如何?」
「年轻的我品味甚差。」
柏舜大笑,「为你牺牲一套晚装也值得,你终於明白了。」
姐姐兴高采烈的回家去。
星期一照常上班,同事把日报社交版放在她桌子上。
「柏芳,你看你多漂亮。」
舞会里拍摄的照片刊登出来,是因为李立兴的缘故吧。
「柏芳,你嘴巴真密,李立兴是你男友?」
「普通朋友。」
越否认越像真有其事。
舞会散了,一觉醒来,人家也就忘记一切,不宜有甚麽期望。
接著柏舜也拨电话来问:「李立兴是甚麽人?」
报纸的功能不容小觑。
柏芳如常生活,她时时在公司忙到晚饭时间。
舞会已是个多星期前的事了。
电话响个不停,秘书已经下班,相方亲自接听。
才喂一声,对方已经认清她的声音。
「柏芳,我是立兴。」
相芳高兴得不得了,老实地说:「我还以为你去如黄鹤。」
「我出差到三藩市去了一趟,脑海中全是你的倩影,怎麽都丢不下,故此一回来即刻致电,唉,一周不见,如隔三秋。」
柏芳只是笑。
「来接你下班可好?」
「半小时後我可以走。」
「一言为定。」
挂了电话,柏芳欢呼三声,握紧拳头说:「YES!」
我答应你
报上出现了这样的聘人启示。
「微求女性护理人员一名,年龊二十至廿五,需刻苦耐劳,每天工作十小时,包食宿,薪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