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
“周康年这只保险箱密码,却由廿六个英文字母组成。”
“哗,变化无穷。”
“所以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密码可能是‘我们必需补案’或是‘你嗜红酒否’,甚至是‘那少女的胭脂颜色真漂亮’。”
“高招高招。”
“所以你说,这分明是悬案。”
“听说,保险公司怀疑周氏故意报失,不清赔偿。”
“不怕,他损失得起。”
大家哈哈哈笑起来。
在郊外一层小洋房里,几位女士的神色却十分凝重。
她们在谈论的,也是同一件事。
“那个黎督察能干精明。”
“是,他能把我们几个人的关系串在一起,可见已有怀疑。”
“怀疑又怎么样,周康年也怀疑我们。”
“别再提这个人。”
林于凯站起来,斟出香茗,先递一杯给母亲,其余的奉给仙妃亚以及陈书珊。
仙妃亚微笑,“世人想不到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是伟伦去世触发我们合作。”
“是,伟伦真可怜。”
“伟伦太过天真。”
“他竟假装认不出她的声音,怕替她支付医药费。”
“把梁伟伦当垃圾一样丢在公立医院里吃苦。”
她们沉默了,像是致哀。
“这次聚会之后,我们不再联络,以免警方再跟。”
林于凯笑,“他没想到,此事由我策划。”
“于凯,你的嘴巴要锁上。”
“哼。”
“黎督察是好人,”刘剑鸣说:“他并没有穷追猛打。”
“人家忙捉贼。”
“你我也是贼。”
“在人情上,我们不过取回我们应得的。”
林于凯笑,“自尊哪里取得回来。”
她们叹息。
刘剑鸣问女儿:“于凯,你怎么知道他保险箱的密码?”
“这个贱人。”
仙妃亚也好奇,“于凯,说给我听。”
“他认识我第三天就在我耳畔说:‘蜜糖我爱你’,我记得很清楚,当年他与母亲在一起,也常常这样叫我妈,为什么?他身边女人众多,叫名字,怕弄错,索性个个都是蜜糖儿。”
仙妃亚说:“他的确也那样叫我。”
陈书珊叹气,“真滑稽。”
林于凯说:“我想,这个人最得意最喜欢的一句话,便是‘蜜糖我爱你’。”
“我怎么没想到。”
“这句谎言他还打算用多三十年呢。”
“于是我托仙妃亚试一试。”
仙妃亚笑,“保险箱一打开,我眼如铜铃,差点按捺不住想独吞,后来一想,不行,他头一个怀疑到我,我难以脱身。”
“还是得靠于凯。”
刘剑鸣说:“于凯把真首饰混在假首饰中连登台衣裳一起就到了那边。”
“真替于凯捏一把汗。”
“也真痛快。”
“他的保险箱密码不知改了没有。”
“痛定思痛,一定改了。”
“叫什么?”
“‘宝贝我爱你’。”
她们又大笑。
然后,聚会就散了。
小洋房是刘剑鸣的家,客人走后,她收拾一下,走到露台坐在藤椅上。
忽然之间,一串风铃无风自响,她抬起头来,轻轻说:“是伟伦吗,托赖,我们得到很好的价钱,有位太太一口气全部买下,我们平均分成四份。”
她用手托着腮,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已变的心
她们是三姐妹。
芷琳最大,已经是太太身份,老二叫心莲,是事业女性,正准备大施拳脚,发展才华,看样子打算自力更生,没想到小妹书珊决定在初夏结婚。
未来妹夫叫邝克群,品学兼优,最难得的是父母均是读书人,在大学教书。
婚礼会很简单,两个年轻人完全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注册签名后将到地中海旅行,一个月后回来二人如常工作生活,不过多了一个知己伙伴。
芷琳很羡慕,“你们这一代真好,随心所欲。”
书珊一怔,笑说:“大姐不过比我大五岁,口气却象古人,为什么?”
心莲在一旁插嘴,“她三从四德,与时代脱节。”
芷琳说:“我心甘情愿。”
心莲摇摇头,“你不知你损失的是什么。”
芷琳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同父母两姐妹,心莲的刚毅同她的柔弱是两回事,她俩合不来。
倒是与小妹有共同话题。
“你要大姐送你什么礼物?”
“你的祝福已经足够。”
“姐夫说送辆小跑车。”
书珊笑:“太名贵了。”
心莲哼一声,“姐夫以为金钱万能。”
芷琳顾左右言他,“他已经在物色。”
心莲说:“那么,书珊,你俩的蜜月费用,由我支付吧。”
“哗,”书珊说:“我发财了。”
这时,三姐妹的母亲午睡醒来,“什么事那么高兴?”
书珊连忙斟出香茗给母亲。
生女儿就是这点好,终身是你的女儿,不离不弃,婚前婚后,是同一个女儿。
“在谈小妹的婚礼。”
陈太太说:“也不能一走了之。”
“我不想亲友破费,送了礼还得置衣饰。”
“总得聚一聚。”
芷琳说:“这样好了,在园子设自助餐,中午请亲友来见个面。”
陈太太颔首,“也好过完全不见。”
芷琳建议:“在我家花园好了。”
书珊拍手,“大姐家最体面。”
陈太太问:“伟伦会赞成吗?”
芷琳有十成把握,“屋子是我的名字,我可以作主。”
心莲在旁冷笑一声,“这是结婚七年唯一收获。”
芷琳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对牢大妹,“你那张嘴有完没完,讽刺挪揄嘲弄够没有?我同你有什么仇,一见面就刺我。”
陈太太连忙隔开,“心莲,家里没橘子了,出去买一箱回来榨汁用,快去。”
心莲取过车匙外出。
芷琳吁出一口气。
书珊说:“她是替你不值。”
芷琳说:“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可是——”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梁伟伦。”
“大姐,这人实在不象话——”
陈太太咳嗽一声。
芷琳不是滋味,“我先走了。”
书珊央求:“说好在家吃晚饭。”
“我坐得住吗,心莲非要搞得我知难而退不可。”
陈太太叹气,“待会我来说她。”
芷琳告辞。
到了街上,司机看见她,立刻把车驶过来。
在别人眼中,她也真算得是个快活少妇,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聪明可爱,由保姆照顾,她本人穿金戴银,生活无忧。
可惜,丈夫公开对她不忠。
他是一个成功的年轻生意人,喜欢半夜三更同冶艳的影艺界名女人泡酒馆,一次两次,被专挖疮疤的周刊拍下照片刊登出来。
陈芷琳保护自己的方式是假装看不到,演技好得叫陈芷琳本人都吃惊。可是,还忍得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回到家,意外地看见丈夫正在换衬衫。
是他一脸笑容先开口:“小妹的婚期定了没有?”
“下月初,我打算借出花园办喜事,你会出席吧。”
“刚见到书珊,她才十五岁,大眼睛,真漂亮。”
“你送什么?”
“随你。”
“送辆SLK吧,开支票出来。”
梁伟伦倒是爽快,立刻写出近七位数字支票。
假使一个人真正认为生活全部便是金钱的话,那么,烦恼可减至最低。
“你呢,你要置什么首饰?”
“都有了。”
“司徒的妻说近日流行黑色大溪地珍珠。”
“有了。”
“还有,粉红色钻石可好?”
“我不喜欢粉红色。”
“那么,”梁伟伦穿上外套,“我出去了,今晚开会,不回来。”
“你多久没见孩子们了?”
“星期天我可能在家,带他们出海可好?”
芷琳叹口气。
梁伟伦忽然说:“家有贤妻,男人才可以无后顾之忧,因此我在生意上才大获全胜。”
芷珊牵牵嘴角。
是因为这样,她才一年复一年留下来的吧。
“我同你一起出去,我去接孩子们放学。”
“不不,”梁伟伦着急,“不顺路。”
芷琳本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忽然醒悟到有人在车上等他。
谁?
也不必深究了。
她点点头,“好,你先走。”
梁伟伦立刻溜走。
她掀开窗帘看,只见一辆跑车驶近接他,他立刻跳上车子,芷琳看不清司机是什么人。
保姆进来说:“老王去接孩子,太太可一起?”
“你去得了。”
芷琳寂寞地走到泳池旁坐下。
少女时想得到的一切,不是也都得到了吗,只除出幸福。
她呆了一会儿,拨电话到婚礼筹备专家处。
“约五十个客人,午餐,最好的食物与香槟,每人一份纪念品,要白色的帐篷,许多鲜花,价钱不是问题……”
如果花得起,一定美奂美伦,趁有能力,为妹妹出一份心意。
片刻孩子们回来了,芷琳脸上露出笑容,听他们争着报告学校里趣事,已是一种享受。
是这样缘故,她年复一年留在这个家里吧。
一次,心莲劝她:“给自己保留一点自尊,同这个人分手吧。”
“你怎么老教人离婚?”
“该离之际真该离,带着两个孩子,远走高飞,反正你现在过的,也是寡妇生涯。”
“寡妇有人开支票?”她自嘲。
“大姐,够用便算了,何必再拖下去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