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憔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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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年轻的男客叫了一杯啤酒不住回首看酒吧入口。

  一眼就知道他在等人。

  等的,当然是女友。

  半小时,一小时过去了,人迹缈然。

  酒吧客人渐多,小芬接了一通电话。

  “请叫一位李柱明听电话。”

  小芬问:“他外型如何?”

  那位女客说:“廿多岁,有点傻气。”

  “呵,他在此等了你好久了。”

  “我叫敏娜,告诉他,我不来了。”

  “就这么一句话?”

  “是。”对方已经挂线。

  小芬只得走到那个年轻人身边去说:“敏娜有事,不来了。”

  那年轻人一愕,立即垂下头来。

  小芬看在眼内,不觉好笑,若干年后,他结婚生子,想到今日的小小不如意,一定觉得好笑之至。

  可是该刹那,感觉之难受,也不要去说它了。

  半晌,他对小芬说:“今夜,我本想向她求婚。”

  小芬劝解:“算了。”

  他掏出戒指盒子,给小芬看,“送给你。”。

  放下盒子转身就走。

  “喂,喂。”小芬叫都叫不住。

  做酒保,居然还有此奇遇。

  盒子里是一只小巧的钻戒,现在出来混的女孩子,还哪里看得上这种货色。

  小芬顺手放在抽屉里,预备改天归还。

  这时,有一名油头粉面的青年过来问小芬:“有什么酒,喝下去像果汁,可是很快会醉?”

  咦,他想灌醉什么人?

  一定是无知少女。

  小芬不动声色,答曰:“夏威夷之夜。”

  “好极了,给我一杯。”

  本来酒里要放伏特加,小芬故意滴酒不添,她心想:小姐,你会感激我。

  一连三杯,那年轻人咕哝:“酒保,给我换一种,这酒不行。”

  小芬说:“是谁酒量惊人?”暗暗好笑。

  “我母亲。”

  “什么?”

  “家母到此处来监视我们几兄弟,我们想叫她早些打道回府。”

  “呵,对不起,请喝这只大溪地之花。”

  保证一喝就瞌睡。

  王永兆是熟客人了。

  “小芬,给我一瓶香槟。”

  “今日又请谁。”

  “请你。”

  “什么?”

  “庆祝你在此工作一周年。”

  “王先生真好记性。”

  那位王先生只是笑。

  他年轻、高大、英俊,而且阔绰,可是一年来,带上来的女朋友不是选美皇后就是女演员。

  小芬虽然对他有好感,也不敢有任何表示。

  “上班时候我不便喝酒。”

  “我等你下班好了。”

  这种态度真迷死人。

  小芬笑问:“今日同谁来?”

  “猪朋狗友。”

  小芬嗤一声笑出来。

  “下了班无聊,又不想回家,便同他们来消遣。”

  “不怕太太寂寞。”

  “我已离婚。”

  “啊。”

  “三年前她弃我赴美读书。”

  有这种事!像王永兆这样的人打着灯笼没处找,怎么会有女子弃之若败履?

  难以想像。

  “我回家做什么?”

  “王先生没有孩子吗?”

  “有的话准在家带孩子,可恨现代女性都不肯生孩子。”

  小芬只得陪笑。

  “要不要过来坐一会儿?”

  “我当更呢。”

  “那好,不勉强了。”

  他捧着一大盘酒去招待朋友。

  王某人把这里当家一样,每月结帐均好几万元。

  今日,他的女伴穿一件红色露胸长裙,好看得吸引全场注目。

  他快乐吗?

  可以肯定不算凄惨。

  最好的酒,最漂亮的女人,最爱热闹的朋友?小璇笑了。

  十二时正,小芬下班,收拾完毕,约莫一时左右,这时,银行区经已静寂,走到门口,听到有人叫她。

  她吓一大跳。

  一看,是王永兆。

  “来,送你一程。”

  小芬站着不动,只是微笑。

  熟客也倒底是陌生人,小芬不会上陌生人的车。

  王永兆诧异问:“你不放心我?”

  小芬笑,“公司规矩。”

  王永兆摇摇头,“现在又没人看见。”

  小芬仍是笑。

  “你怕我?”

  “一点点啦。”

  “我自问并非面目狰狞。”

  小芬感喟,“太过英俊更加危险。”

  因出自真心,王某人觉察得到,便轻轻驶走车子。

  小芬亦抱怨自己不够瞻色,但是她希望得到的,并非类此感情。

  不,不是一夜一夜计算的关系。

  希望可以延伸到白天。

  由一天至一月,由一月至一年,以致十年八年。

  小芬不介意同一个合理的人相处一生。

  真是落后的想法?

  回到家淋浴后,看半小时小说,沉沉睡去。

  梦是那样清晰,她认识了一个人,他与她相恋,他们为着不可逃避的因素分手,最后,在异地相逢,他已不记得她。

  她身边已经是少女的孩子问:“妈妈,他是谁?”

  她若无其事地答:“一个朋友。”

  何必告诉孩子,那是她的父亲。”

  小芬惊醒,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幸亏只是她一个人,幸亏没有牵涉到孩子。

  呵人生如梦,在黑暗中,她向往缠绵,可是害怕失恋。

  第二天她九时正起床,无论晚上什么时候睡,她总努力在九时正起来。

  她见过许多睡到日上三竿甚至是日落西山的人,人家下班他们尚未苏醒,与整个世界脱节还不在乎,懒洋洋,烂场塌,尤其是女性,痴痴迷迷,到了早上说话还不清楚,不知服了什么药,不能履行一般人职责。

  见得多了,有种恐惧。

  小芬立定心思早起,一日睡七八小时已经足够,真的疲不堪言,可在假期补足。

  一直以来,她的意旨力都令她做一个整齐负责任的人。

  她出门到银行区去办一些事情,经过时装店,看了一会橱窗,然后到母亲家去坐了片刻。

  看看时间,忽然觉得累,一定是午餐那碟红烧狮子头吃多了。

  她决定回家小睡。

  母亲说:“在我床上眠一眠。”

  可是这是小芬生活守则之一:不在他人床上睡觉,即使是母亲的床。

  随便惯了,倒处睡,睡醒了,不管何处淋一个浴,那还得了,随便得那种程度,以后日子怎么过?

  她说:“我回家去。”

  说是怪脾气也不为过。

  回到自己的窝,躺到床上,四肢百骸有说不出的熨贴。

  她睡到被电话铃惊醒。

  是她老板,“小芬,你还在家?不舒服吗?”

  “我马上来。”一看,已经晚上六时。

  “你从不迟到,如有事,我可找人替你。”

  “不,我没事,我不过听了一个重要长途电话,马上来,十分钟。”

  什么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失恋,第一次丢脸,第一次失约,第一次伤心……

  真没想到会睡过头。

  下楼去叫车,有人唤她。

  她一抬起头,是王永兆。

  小芬不习惯在阳光下看到人客,要凝视一会儿才能将映象归位。

  “王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你上班。”

  “我已经迟到。”

  “快上车来。”

  是一个梦吗,不管了,小芬上了他的车。

  她审视双手,又看街外风景,不,人是清醒的,不是梦。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酒吧说你没上班,我丢下那些朋友前来看看。”

  “是,我睡过了头,迟了一小时。”

  “总有这种时候。”

  小芬笑笑,“白天看来,王先生彷佛年轻些。”

  “是吗,我还以为在阳光底下,我的皱纹无所遁形。”

  小芬又笑,“我在日光下看上去如何?”

  “很好,皮肤很白。”

  小芬很是喜欢,把脸朝着窗外。

  “白天你倒是不怕上我的车。”

  小芬承认:“白天那么多人看见。”

  “我却喜欢晚上。”

  小芬正欲张口说话,忽尔听到”阵铃声。

  这又是什么?

  她转过头去,发觉头在枕头上,怎么会这样?地跳起床,原来,始终是一个梦。

  一看钟,时针指在五时正,真是,高小芬怎么会迟到,高小芬是一个最守规则的人。

  小芬叹口气,起床洗脸出门。

  街上凉风习习,哪里有什么来接她的人。

  小芬自己叫一部车返公司。

  换上制服,开始工作。

  王永兆到九点钟才带着一帮朋友出现。

  全女班,统统是艳女,共五六人,不知从哪一间夜总会带出来。

  他也真会玩,天天变花样,据说这样的人,万一累了,决定安顿下来,会真正修身养性,问题是,他不知什么时候才乌倦知还。

  他坐在小芬对面,用手撑着头,“真累。”好似在受罪。

  小芬不由得笑了。

  “小芬,你的笑脸值一百万。”

  “那么多?”

  “好不天真可爱,你知否你有两只较尖的犬齿,笑起来像只小动物。”

  小芬笑,“这算赞美?”

  “算。”

  他给她一千元小费,“给我做几杯烈酒,让她们喝下后乖乖回家去。”

  “我以为你想她们陪着你楼搂抱抱。”

  “全不是真心的。”

  “王先生,你的要求开始苛刻及不合理。”

  “你说得对。”他有点不好意思。

  即使对他真心,他分得出吗,他知道吗?

  恐怕已经不能够分辨。

  那边有人吵闹。

  是一个女子喝醉了在哭泣骂人,并且满地打滚。

  最可怕的是醉酒的女人,一点廉耻也无,比这更恐怖的,是服食毒品的女人。

  小芬同保镖说:“请她离场。”

  “她一个人来。”

  “你扶她出去,替她叫一部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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