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云毛发直竖,尖叫,拔足而逃,穿看高跟鞋的她不知叫什么绊了一下,摔在地上,她顾不得损伤,爬起来继续狂奔。
只听得翁敬和在身后叫:“梁小云,你怎么怕得如此厉害?我不过是开你一个小小玩笑而已。”
遗憾
《宇宙日报》记者杨小青觉得这篇访问做得再好没有了,可是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她微笑着问成功地产商何永开:“何先生,你一生中,有无遗憾?”
何永开一怔,低头沉吟。
杨小青补一句:“很多人觉得他们生命有遗憾。”
何永开很快恢复了常态,“有,怎么没有。”
杨小青追问:“可以告诉《宇宙日报》的读者吗?”
何永开抬起头,回忆着说:“小时候,我家环境不好,家母是一个帮佣,在厨房工作。”
“这我们听闻过,英雄不论出身。”
何永开欠欠身,“那家人姓殷,待下人非常客气,一点也没看轻我,殷家子女,时常与我一起玩。”
杨小青专注地看着他,一向表情刚毅的何永开此际露出迷蒙的神情来。
他轻轻说:“殷小姐比我大三岁,长得像个安琪儿,一头天然卷发,大眼睛,时常教我做功课。”声音低下去。
聪敏的杨小青已经知道何永开遗憾的是什么。
只听得他说下去:“家母在殷家工作七年才离开,我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我十分牵念殷秀兰。”
杨小青动容:“啊。”
“二人身份背景相差太远,无论如何没有可能,所以说,是一宗遗憾。”
说罢何永开笑容满面站起来,杨小青知道时间已到,她与何永开握手道谢。
回到报馆她立刻将人物专访写出来,编辑老刘读毕称赞道:“最精彩是最后一个问题,通篇都是数目字,到了这个问题才把何氏的人情味带出来,真没想到一个炒地皮的商人会有丰富感情,此人形象分顿时大增。”
“他年纪不大,尚不到四十,颇英俊有型,且未婚。”
老刘笑,“不会是因为对殷小姐念念不忘吧。”
小青不语,她心中另有盘算,她打算追踪此事。
她掌握了人名、地址、事实,寻找殷秀兰应该不太难。
事成后又是另外一个专题。
这时老刘说:“小青,你一支笔有进步,好好干。”
小青心中欢喜,唉,一个写作人,至大报酬,乃是听到编者与读者的赞美。
她马上着手调查。
小青有一个叫小郭的朋友,在私家侦探社工作,她向他提供线索,希望尽快可以获得答案。
小郭是个智慧型年轻人,他问:“你为何寻找这位段小姐?”
小青答:“我想撮合一段失去的感情。”
小郭嗤一声笑出来。
三个星期后,小郭向她报告好消息。
“找到了,殷家在七十年代中落,段氏主理的航运公司因周转不灵而倒闭,段氏随后因病去世,殷家两姐弟总算捱到大学毕业,此刻两人都只是白领阶级。”
小青无限唏嘘,“可是当年殷家厨娘之子何永开反而是赫赫有名的地产商了。”
小郭同意:“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从前何永开怕高攀不上,现在可毋须自卑了。
在小郭安排下,杨小青见过一次殷秀兰,她并没有上前打招呼,可是偷拍了若干照片,殷小姐此刻在一间银行任职,相貌端庄,可是已不复当年安琪儿神态,当然,已经长大成人了嘛。
何永开所心仪的小公主,今日已是寻常百姓。
杨小青同小郭说:“来,我同你去见一个人。”
小郭笑,“好不神秘,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小青笑,“记者一向多事,难得段小姐尚独身。”
“你要替她提合,恐怕不容易。”
小青瞪他一眼,“别同我说女性到了这个年纪只好立定遗嘱把财产给侄子之类。”
小青再次约见何永开,何氏秘书对她相当客气,“杨小姐你随时可以上来,但何先生只可抽出十五分钟。”
已经足够,小青带着小郭到永开大厦去。
机伶的小郭立刻问:“你口中仰慕殷小姐的穷小子居然是何某?”
小青颔首。
小郭跌足,“小青,你真笨!”
小青怔住,“何出此言?”
“亏你一天到晚自诩聪敏过人,你想想,这都会有多大,凭何永开人力物力,寻找一个故人还不容易,何需你代劳?”
小青狐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根本不是任何人的遗憾,他要是愿意与她重逢,早就可以做到。”
小青头顶好似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可是她还怀着一丝希望。
何永开一见他们两人便笑着迎出来,“杨小姐,访问写得好极了,对,今日有何贵干?”
杨小青清一清喉咙,“何先生,我们找到了殷秀兰。”
何永开一愣,但是随即笑道:“殷小姐此刻在永康银行任经理职。”
小青张大了嘴,原来他一直知道,可是她尚忍不住多嘴加一句:“殷小姐同你一样!未婚。”
何永开笑答:“那多凑巧。”
正在此际,办公室门被推开,莺声呖呖,“永开永开,我们要走了。”
小青转过头去,眼前一亮,她看到一位身段高佻打扮时髦明艳无比的年轻女郎,面孔好熟,是谁?对,小青想起来了,是当今最红的电影演员庄丽贞。
何永开立刻说:“丽贞过来见过《宇宙日报》记者杨小姐。”
庄丽贞半掩着嘴作娇嗔状,“你可没告诉我今天会宣布我俩婚讯。”
何永开笑,“这是《宇宙日报》的独家新闻。”
离开永开大厦之后,杨小青独自闷闷不乐。
小郭取笑她,“独家无意得此轰动新闻,还有何遗憾?”
小青无奈叹息。
小郭又说:“往事已逝,现在是他与段小姐地位悬殊,造成遗憾。”
议员
警车呜呜赶到嘉友幼稚园,警察迅速行动,包围了那所平房。
途人虽不知发生什么事故,已渐渐聚集道旁看热闹,只见幼稚园负责人哭丧著脸,指手画脚向警务人员报告紧急情况。
这时,第一批记者也匆匆赶到,甲报问乙报:“家长知道了没有?”
“正通知他们。”
“疑犯胁持多少名儿童作为人质?”
“他冲进课室,用枪指吓,把正在上课的老师赶出,接著放走十名男童,现在仍有九名女生在内。”
“呵,此人甚谙心理学,知道女童容易受惊,好叫家长更为心痛,那么,他较易达到目的。”
“他有什么要求?”
“尚未提出。”
记者们拥到警察身边去。
电视台架起现场直播仪器,立刻作特别报告。
接著,家长纷纷来到现场。
那实在不算愉快场面,他们大都尚能维持镇静,可是个个面无人色,“要什么,给他吧,至要紧孩子们安全。”一位太太忍不住饮泣,另一个掩著脸坐倒在地上。
围观的市民既兴奋又焦虑。
“看,谈判专家进去了。”
“飞虎队来了没有?”
谈判专家来到课堂门口,伸手敲门。
里边那胁持人质的疑犯说:“进来。”声音十分平静。
专家轻轻推开门,他看到一个相貌端正的年轻人坐在课堂中央,孩子们在另一角落,乖乖坐著看电视上动画节目,年纪太小,只得三四岁,一时还不懂惊怕。
专家比较放心,放下一具无线电话。
“你有要求,可直接与警方联络。”
那人拨通号码要求:“我要若干甜面包及纸包牛乳,孩子们饿了。”
专家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有何目的?慢慢说,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九个孩子太多了,不如放一半出去,场面较易控制。”
年轻人惨笑;“我叫冯志强,我是个失业汉。”他舞动手中的枪,
“我潦倒不堪,医生说我精神有问题,没人可以帮我,除了朱钜万议员,你叫朱钜万来见我。”
专家颔首,“朱议员的确是热心公益,乐意为市民服务的好人。”
“叫他来,他一出现,我会再释放五个孩子。”
专家知道此事宜速战速决,立刻离开现场。
警方即时通知朱议员。
记者们议论纷纷,“朱钜万会出现吗?”
“别人不会,他一定来,有这么好的宣传机会,他怎么会放弃。”
“可是疑犯手上有枪。”
“专家说,他可以保证那一把不是真枪,所以,当朱钜万引开他注
意,警察自然会在窗户一拥而入。”
“现在为什么不冲进去?”
“因为孩子们小,不用枪,他也可以伤害他们。”
“喂,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这下子百来架摄影机全部对牢朱钜万,你看他,脸上简直发出七彩神气光芒来。”
朱钜万与警方商议。
“肯定不是真枪?”
“朱议员,你还需小心,他可能藏有其他武器。”
他有点怯意,可是想到事成后市民会夹道欢呼,又蠢蠢欲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朱议员,我们很佩服你。”
警察帮他穿上避弹衣。
朱钜万慢慢走近课堂。
课堂门缓缓打开,疑犯冯自强立刻把五名小孩推出去,他喊道:“朱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我这下子有冤可诉了。”